十六 [4]
铁拳很容易地就走到了萧金洲的身边。萧金洲也根本没有觉察到铁拳这个人。
铁拳已有很好的机会出手,他最起码有八个机会可以从容地取出刀来,刺入萧金洲的后心。
可是铁拳不想这种做。
这样子杀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像没有杀人一样。
铁拳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杀人的感觉,一种面对一个高手时,还能从从容容地取出刀来刺过去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等一等。
他想等到萧金洲感到有人想杀他的时候再动手,他要等到萧金洲向他怒吼着扑过来时,再用刀刺破他的咽喉。
铁拳一向不是一个着急的人,当他可以在一枚铜钱下等上个三天三夜,只是为了等铜钱落下来之后,他就再不怕等待了。
一个普通的杀手在杀人的时候,往往是在等杀人的最好的机会,铁拳却恰恰相反。
因为铁拳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
他要杀萧金洲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杀萧金洲的。
萧金洲只是一根木头而已,一块试刀的木头。
铁拳在萧金洲的身后站了很久,一直站到萧金洲输完了最后一文铜钱为止。
这时萧金洲的样子好像有一点疲倦了,而不是沮丧。
他真的应该有一点疲倦了,一个人在输了那么多钱之后,那种神经忽地松驰下来的感觉是最容易疲倦的。
萧金洲就是这种人,当他感觉疲倦的时候,他就会睡觉,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在臭水沟边也好,在床上也好,他只要感觉该睡一会,他就会去睡。
现在他就爬到了赌桌上睡觉,并且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在他睡觉的时候,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一般的人在睡眠被人打扰的时候,脾气都很大,萧金洲的脾气当然更大。
所以他睡着了的时候,就是赌场打烊的时候。
人都慢慢地离去了,很快地,赌场中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睡着了的人,和一个站着的人。
铁拳还在萧金洲的身后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他就像是萧金洲最忠心的保镖。
可惜他这个保镖却是来杀人的,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杀人的人。
如果铁拳这时候取出刀来,能不能刺入萧金洲的后心?
铁拳反而没有太大的把握了。
因为他发现萧金洲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
所以铁拳决定等下去,等萧金洲醒来,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也不在乎要等多久。
他认为应该等下去,他就会等下去,就像萧金洲认为该睡觉,就一定会睡觉一样。
铁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因为再也没有人来这个地方,这个赌场又很偏僻,所以除了要想赌的人,其他的人是不会来的。
现在想赌的人都不会来了。
赌场的所有的门和窗户都被用布遮了起来,所以铁拳也看不出天是不是亮了,还是黑了。
反正他决定等下去,等多久都无所渭,萧金洲总是要醒来的。
萧金洲终于醒了。
他先是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然后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最后他才转过身来,冲着铁拳笑了一笑。
他的笑居然还很好看。如果他刮干净胡子,好好地洗一个脸,再换了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他并不是一个难看的人。
他的笑容也没有敌意,甚至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笑容。
铁拳没有笑,他是在杀人,一个杀人的人怎么能笑?因为笑最容易瓦解斗志的情绪。
萧金洲看了看铁拳,他刚开始的时候,是用一种淡淡的,甚至有一点轻蔑的目光看着铁拳的,可是他只看了一眼之后,他的目光就开始变得严肃,非常的严肃。
他道:“你是来杀人的?”
铁拳道:“是。”
萧金洲的目中有了一种惊讶之色,也许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铁拳这样坦白的人。
萧金洲道:“你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可以杀了我,你为什么没有出手?”
铁拳道:“什么机会?”
萧金洲道:“就是在你刚刚进来的时候。”
铁拳道:“那时候你还没有注意到我?”
萧金洲道:“那时我正在赌,在赌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关心的。”
铁拳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有没有机会?”
萧金洲道:“你没有。”
铁拳道:“为什么没有?”
萧金洲道:“因为我并没有真正地睡着。”
他笑道:“如果我知道身后有一个人想杀我,而我居然真的睡着了,那么我这个人岂不是疯子?”
铁拳道:“你不是疯子?”
萧金洲道:“我可以是任何一种人,不过我绝对不是疯子。”
铁拳静静地看了萧金洲很久,才道:“你的确不是。”
萧金洲叹道:“刚才那一觉也许是我一生中最不好睡的一觉了。”
铁拳道:“那么你为什么要睡?”
萧金洲道:“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想先给你设一个圈套。”
铁拳道:“你是说,刚才你在睡着的时候,我如果出手,死的就是我?”
萧金洲道:“是的。”
铁拳道:“如果我现在出手呢?”
萧金洲道:“我不知道。”
铁拳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萧金洲道:“我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对你这个人还很不了解,甚至你为什么想杀我,我也不知道。”
铁拳道:“我想杀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萧金洲道:“什么原因?”
铁拳道:“因为我想杀你。”
萧金洲笑了,他笑的样子还是很好看,他的笑容很天真,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可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孩子,一个绝对不好玩的孩子。
萧金洲又看了看铁拳,忽地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杀人?”
铁拳道:“我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不过这却是我第一次主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