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一曲箫声 竟成广陵散 多年梦醒 惭作未亡人 [4]
岳鸣珂一眼瞧去,只见慕容冲一脸狞笑,胁下挟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铁珊瑚,岳鸣珂又惊又怒,长剑倏的出鞘,叫道:“我与你拚了!”慕容冲提起铁珊瑚迎风一晃,笑道:“很好,你进招吧!”岳鸣珂叫道:“你敢伤她一根毫发,今日我与你们三人同丧幽谷!”金独异忽然喊道:“咱们下去说。”原来金独异脚踝刺痛,应修阳扶着他,两人都感吃力。金独异心想,若是不把被雪崩封着的山口掘出路来,要想生出此山,只怕比登天还难。看岳鸣珂如此情急,不如拿铁珊瑚来要挟他,叫他代自己去央求玉罗刹,派女喽兵掘出一条路来。
慕容冲心中另有盘算:岳鸣珂乃是魏忠贤指定所要追捕的人,不但比铁珊瑚重要,比玉罗刹也重要得多!但岳鸣珂武功高强,自己虽不惧他,激战却是难免,即算合三人之力可以将他擒着,但也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倘苦玉罗刹带兵杀到,那可是逃脱不了。因此他也想拿铁珊瑚来要挟岳鸣珂。
岳呜珂随他们三人下了峡谷,慕容冲冷笑道:“岳鸣珂,你想怎么?”岳鸣珂见铁珊瑚面色惨白,头发散乱,衣裳破碎,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难过,大声叫道:“欺侮女子算什么英雄,你把她放了!”慕容冲冷笑道:“哼,你说得好容易!你要我把她放走,除非你乖乖的随我回京面圣。”岳呜珂瞧了铁珊瑚一眼,慨然说道:“随你人京,未尝不可,不过我要先知道她伤势如何?”
慕容冲拚指一戳,解开铁珊瑚的穴道,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随他进京!”慕容冲笑道:“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咱们公平交易,我断不会把她弄成残废来骗你入京。”岳鸣珂眼珠一转,心道:熊经略的遗书我已交给了卓一航,心中已是别无牵挂,拚着一死随他入京便了。只是珊瑚妹妹不知有否被他暗算,假如给他用内力震撼心脏,那虽保得一时,十天半月,也会身亡,非得看清楚不可,若然是受了伤,那就得赶快给她救治。铁珊瑚又叫道:“大哥,不要上他的当!”岳呜珂道:“你吸一口气看看,看肋骨是否作痛?”慕容冲叫道:“你岂有此理,我慕容冲岂是暗算妇人孺子之人!”铁珊瑚心念一动,吸了口气,故意说道:“好像有点痛。”慕容冲面色一沉,道:“你诈死!”铁珊瑚道:“你让我吹箫给大哥听听。”岳呜珂道:“对啦,你吹箫试试,我听听你的箫声,便知你有没有受内伤了。”
慕容冲道:“好,吹吧!”叫金独异道:“过来!”将铁珊瑚拉过一边,对金独异道:“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弄鬼!”金独异一手按在她肩头琵琶骨上,一手抵着她的后心,金独异的毒砂掌天下无匹,轻功虽因伤削减,掌力还是雄劲异常,双掌按在铁珊瑚要害之处,只要她稍有异动,掌力一发,即算铁珊瑚武功再高十倍,五腕六腑也要给他震裂!
慕容冲放开了铁珊瑚,抢在金独异与岳呜珂之间,盯着岳呜珂防他骤然发难,真可说是防范得十分严密,说道:“好啦,贱丫头,你怎么还不吹呀?”
铁珊瑚心中无限凄酸,把玉箫凑到唇边,轻轻的吹将起来,其声甚细,渐渐越吹越高,箫声先是一片欢悦之音,好像春暖花开之日,和爱侣携手同游,喁喁细语一般。岳呜珂不由得想起昔日和她万里同行,春郊试马的情景,不觉心神如醉。箫声一变,忽如从舂暖花开的时日到了木叶摇落的深秋,有如孤雁哀鸣,寒蝉凄切,岳呜珂想到她在江湖浪汤,孤独可怜,心中益增内疚。箫声再变,音调越高,其声愈苦,真如鲛人夜泣,三峡猿啼,悲哀中又隐有愤激之情。岳呜珂想道:我真不该拒她婚事,弄得她如此伤心。箫声三变,音细而清,宛如游丝袅空,离人话别,若断若续,如泣如诉,又如听人咽泪长歌柳永的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箫声吹得人人都觉悲酸,连慕容冲那样的铁石心肠,眼角也润湿了。岳鸣珂心中一片凄苦,想道:怎么她会吹出这生杂死别之音,嗯,莫非她舍不得我去送死!人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我是虽死犹欢,只恨她要永生孤独!
箫声不歇,慕容冲大声叫道:“不要吹了,还未够吗?”
铁珊瑚心道:“练姐姐一定该听见了!”箫声一停,慕容冲喝道:“岳呜珂你可听清楚了,她那有半点内伤。”岳呜珂道:“好,你把她放了,我随你去!”慕容冲忽然笑道:“你还得依我一事。”岳呜珂道:“什么事?你可不许节外生枝。”慕容冲道:“绝非节外生枝,你替我把你自己那只右手斩掉!”岳呜珂惊叫道:“什么?”慕容冲冷冷说道:“你武功高强,缚你缚不牢,点穴你自己又会解,万里长行,老爷们可不耐烦尽贝管你!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把右手斩掉,大家放心。哈哈,你怕痛吗?”
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不要!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岳鸣珂叫道:“珊瑚妹妹,你的情意我心领了。你还年轻,千万要活下去。你和练姐姐一道,不要挂念我。”慕容冲冷笑道:“哈,真是情意绵绵,你们还有多少话要说?”岳鸣珂叫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由你摆布,你可不许加害于她!”慕容冲道:“谁人反悔,贻笑武林!”岳呜珂叫声:“好!”左手执剑,向右手手腕一剑切下!
忽听得一声惨叫,岳呜珂冷森森的剑锋已触手腕,倏忽停住,只见铁珊瑚与金独异都滚倒地下!原来铁珊瑚吹箫报警,用的原是缓兵之计,想等玉罗刹闻声来救,那知慕容冲又想出那么毒辣的办法,看看岳呜珂就要把右手斩掉,铁珊瑚心道:“而今我已知他相爱之深,不死何待?”蓦然发难,手肘向后一撞,回身一按玉箫,开动机括,三枝短箭,金射进金独异身中,铁珊瑚是名武家之女,武功虽非上上,却有杀手绝招,这一下,肘撞心窝,箭伤要害,饶是金独异内功深湛,武艺高强,也痛得眼睛发黑,掌力一发,两人都受了重伤,滚倒地上。铁珊瑚倒在地上,犹自厉声叫道:“大哥,你要闯出去,日后为我报仇,咱们来生再见!”
岳呜珂一痛欲绝,金独异忍痛跃起,岳鸣珂猛然叫道:“报仇便在今日!”长剑一翻,奔杀过去,慕容冲一拳捣出,见岳鸣珂双眼通红,势如疯虎,一拳击空,立即闪避,岳呜珂身随剑走,疾若惊飕,金独异刚刚起立,岳鸣珂大喝一声:“拿过头来!”腾起一脚,把金独异踢翻,慕容冲赶来相救,已是不及,只听得金独异惨叫一声,剑光一闪,金独异的头颅已拿在岳呜珂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