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谦谢掌门 情缘难斩断 难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 [2]
卓一航因为事片重大,在旅途上同门众多,恐怕漏,所以未曾向黄叶票告,现在迫于无奈,只得说出。黄叶道人听得满洲收买奸人图谋倾覆朝廷等事,不禁骇然。过了许久,忽然问道:“那么这事玉罗刹知道吗!”
淖一航道:“玉罗刹当然知道,在华山上和她恶斗的六魔之中,有两个就是满洲奸细。”黄叶道人道:“她既是绿林巨盗,有人要倾覆朝廷,那岂不是和她志同道合?”卓一航道:“她把那些人恨同刺骨。不但是她,王照希也是如此。在绿林豪杰心中,天子可取而代之,但却绝不能亡于异族。”黄叶道人沉吟良久,说道:“本来我们武当一派,素不主张过问朝政。但事情既有关国运,而你又身受奇冤,那么倒不能不管了。你是想待师父下土之后,就赴京师么!”卓一航道:“正是,我要面见太子,把那些奸人陷害钦差,移祸于我的事情说出来。”黄叶道人道:“其他同门,可不必说知,四个师叔,你却该禀告。”卓一航道:“我也正是如此想法。我不是不信同门兄弟,但只恐人多知晓,会漏出去。”黄叶道人道:“这个我很明白,你不必再解释了。”
黄叶道人吩咐卓一航在静室稍候,到外面去将红云、白石、青三人唤了进来,商议好久,白石道:“既然如此,那么掌门一职,就由黄叶师兄暂代三年。”黄叶道:“我年将垂暮,精神日衰,怎能应付!”白石道人道:“反正不过三年,师兄你不接任还有谁可接任。”黄叶道人好答应。四老和卓一航同出,对十二弟子说明,一众同门知道卓一航受人陷害,无不关怀,但他们知道事关秘密,也不敢探问。
当下忙了几天,紫阳道长下葬之后,各俗家弟子也纷纷离山归去。卓一航仍留山守孝,一晚,黄叶道人将他唤进云房,问道:“你父亲在京时可曾替你定下婚约?”卓一航道:“没有。”黄叶道人道:“那你可有意中之人?”卓一航而上飞红,迟疑半晌,答道:“也没有。”心中奇怪何以师叔会如此问他?黄叶道人道:“你年纪不小,也该定一门亲事了。”卓一航道:“弟子重孝在身,那能议婚。”黄叶笑道:“我虽非官宦人家,古礼尚知一二,重孝在身,婚姻自当待三年服满之后,但议婚却是不妨。”卓一航心中一震,急忙说道:“我实在无意及此。”黄叶想了一想,笑道:“以你的人才,当配才貌双全的淑女。那玉罗刹武功虽高,可是野性难除的强盗,我劝你不必留意她了。”卓一航道:“弟子并无此心,师叔一再道及,莫非不相信弟子么?”黄叶道:“你是本门最杰出之人,身膺重命,我怕你误入歧途。”卓一航道:“师叔放心,弟子还知自爱。”黄叶道:“这样就好。但若有合适的淑女,我倒要劝你先定下来,也兔心生外。”卓一航越听越惊,在他心中,虽然也确实未想到要与玉罗刹成婚,但不如怎的,自从见她之后,便觉得天下女儿,都如尘土。
玉罗刹那强烈的个性,虽然有时也令他恐惧,甚至今他憎厌,但却已深烙他的心头。现在听得师叔口气,好像要为他做媒,吓得连忙摇手说道:“弟子实在不想过早论婚。”黄叶道人看他神情,不觉暗笑,但也不禁暗暗忧虑。知他所说对玉罗刹无情之话,未必是真。心想:他既如此,也不好迫他。待他见到另一个更好的人时,再让他们多在一处,不愁他不慢慢移情。
卓一航见师叔微微一笑,不再续说下去,松了口气,站起来道:“师叔还有别的吩咐么,弟子想明日离山了。”本来他想守满“三七”之后才走,但听了黄叶今晚之言,只想早早离去。黄叶又微笑道:“你且坐下。”
黄叶道人援缓说道:“你是本门待任的掌门弟子,我不放心你独自赴京。”卓一航想起云燕平和金千相迫之事,也觉师叔并非过虑,黄叶续道:“因此我想叫你的四师叔陪你一遭。”四师叔乃是白石道人。白石道人在武当五老中虽是排行第四,年纪却是最轻,今年刚刚五十出头,而且他做道士,也不过是最近十年的事。卓一航约略知道他俗家姓何,是妻子死了之后才披上黄冠,上武当山做道士的。
黄叶续道:“你四师叔自那年与铁飞龙比掌受挫之后,勤修内功,现在已大非昔比,你多与他亲近,也有好处。”卓一航道:“有四师叔同行,那好极了,只是太烦他了。”黄叶笑道:“怎么你与师叔也讲起客套话来?”当下含笑立起,叫他早早休息。
在四个师叔之中,卓一航平日与白石道人较为接近,得他同行,颇为欢喜。第二日卓一航拜别了三位师叔,又到师父的墓祭扫一番,这才和白石道人下山,一路晓行夜宿,走了十多天后,进入河南东部,白石道人忽道:“一航,我和你到嵩山一游如何!”卓一航一心想到北京,颇奇师叔有此雅兴,因道:“师叔何以要游嵩山?”白石道人笑道:“嵩山为五岳之一,大好名山岂能错过?”卓一航道:“待事完之后,回来时再游也还未迟?”白石道:“迟也不迟在这几天,而且我不单是去游,送想去访一个人。”卓一航道:“既然如此,那弟子自当奉陪。”心中暗怪师叔何不早说。
嵩山是太室.少室两山的总称,两山对峙,中间相距约十余里。在少室北麓的五乳峰下,就是闻名全国的少林派拳术发源地少林寺。卓一航问道:“师叔是到少林寺参谒么?”白石笑道:“僧道不同,我去参谒作甚?我和少林寺的主持也没有什么交情。我和你先游太室,若有余暇,再到少室山去。”卓一航更觉奇怪,武林人士到嵩山却不先游少林,那么他所访的大约不是武林中人了。但师叔既要先游太室,卓一航也好随他。
两人绝早起来,爬登嵩山,东方初白,朝阳未出,嵩山上迷蒙蒙一片云海,上到半山,那迷漫的云海才惭渐由厚而薄,一轮旭日在云海中浮现出来,山中景物,像忽然间被揭去一层幔帐,豁然显露。但见峰峦雄秀,泉石清妍,洞幽深,云霞明媚,鸟语啁啾,花香扑鼻。卓一航叹道:“名山景物,果然妙绝人寰。”两人小憩一会,用山水送咽乾粮,嚼了半饱,继续登山。嵩山上古柏极多,两人冒着飒飒山风,在柏树丛中穿进。走了一阵,越攀越高,忽见一株老柏,苍翠夭矫,树身两人合围都围不过,卓一航流连赞叹,白石道人道:“凡上太室的游客,无不喜在这株树下流连,相传汉武帝到嵩山“封”之时,曾把它封为“大将军”,所以一般游客,都叫它做“将军柏”。若然这个传说是真,那么这株柏树大约有两千岁的高龄了!”卓一航仰观柏树,只见它的大部枝干仍然枝繁叶茂,生意盎然,不禁笑道:“人生不过百年,比起这株树来,不过是婴儿罢了,何苦夺利争名,纷纷扰扰。”正说话间,白石道人忽然拉他一下,悄声说道:“你听,好像有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