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4]
他的声音中含着一种异样的感情,仿佛在对着久别重逢的孩子倾诉盼间倚望的关切与眷念,也像是面对着一件想念已久的心爱珍物……
那金和尚实际是一条似鱼非鱼的怪物,全身金鳞,胸前两只长鳍,月牙形的长嘴,圆秃秃的头顶,果然像个小和尚。
此刻离了水,状似十分痛苦,大嘴一张一张地吐气,不住发出嘤嘤如儿啼的哀鸣,两只大眼睛中不住地滴着泪水。
渔人因为见到老者惊喜的表情,住口停止叙述,呆呆地站在一旁傻等着。
老者抚了半天,突地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对渔人叫道:“铁牛!谁叫你把它捉来的?”
铁年大概是渔人的名字,他听见老者的话后,不觉一怔道:“东家!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捉它吗?”
老者神色变得十分激厉,大声道:“不错!那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快把它放回去!”
铁牛大惊道:“东家!您的伤不是一定要它的血才能救吗?”
老者十分震怒,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叫骂道:“混账!谁要你多事,我叫你放回去就放回去!”
铁牛被打后,一动都不动,仍是傻怔地站着,老者的气力似乎很衰弱,那一掌捆在铁牛的脸上,连手印都没有留下。
老者见铁牛不动,不禁更是愤怒,竹杖在地上连连叩击叫道:“铁牛!你耳朵聋啦!你死啦!我叫你放回去!”
铁牛呐呐地道:“东家!您的伤……据那个婆娘说,您活不过几天了……”
老者气呼呼地道:“我宁可死了也不要让那贼婆娘称心,你快给我放回去!”
铁牛急道:“放了回去可再也提不到它啦!”
老者叩杖厉叫道:“我不要捉它,你放到溪里去,这世界上谁都不配享有它!”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泪珠直滚,显示出内心异常痛苦。
铁牛不明白东家何以会变得如此,可是他不敢违抗,依然要上前去抱金和尚,却被一个人伸手拦住叫道:“慢点!不准放!”
老者闻声一惊,这才注意到旁边另外有人,招眼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徐刚,不禁又是十分惊讶地叫道:“啊!原来是徐兄!你怎么来的?”
徐刚的两只手还挟着软弱垂死的韦光,缓缓地道:“公孙老儿,你还认得我。”
公孙午神色微动道:“徐兄活命之恩,老朽刻骨难忘,因为我平生就欠这一次情。”
徐刚朗然道:“你记得就好,二十年前承一诺,今天我特来求你践约。”
老者朝徐刚脸上望了一下讶然道:“徐兄刻下虽然精神委颓,只需将息一阵就行,并无性命之虞。”
徐刚将手微摆道:“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这位韦公子!你看看他还有救吗?”
公孙午按了一下韦光的脉象,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阵,才沉吟道:“嗯!他中的是铁尸寒毒,毒性已入骨髓,照理说早该死了……”
徐刚大是不耐叫道:“我不要听你背医书!我是问你他还有救吗?”
公孙午微翻眼皮道:“他能支持到现在不死,自然还有救,不过除了我之外,天下没有第二人能救他了。”
徐刚听说韦光还有救,不觉大是兴奋,连忙道:“那你就快救他吧!”
公孙午摇头道:“不行!我只与徐兄有约,救了他以后可不能再救你了。”
徐刚连忙道:“只要你救活了韦公子,我们就算前债俱清,日后我有伤病绝不再找你了。”
公孙午点点头,叫徐刚把韦光放下地来,开始解除他身上的湿衣,才解了几个扣子,忽而又站起身来板着脸问道:“他姓韦?”
徐刚点头道:“不错!韦公子是大侠韦明远的次公子,他本身更是一位仁至义尽的豪杰!”
公孙午忽地将头连摇道:“很抱歉!徐兄!正因为他姓韦,我不能救他,你杀了我也不行,我恨死了姓韦的人了……”
徐刚已经知道了一些端倪了,但仍装作不明白地问道:“韦家一门忠义,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公孙午怒道:“哼!一门忠义!却偏偏有一个强取豪夺的无耻之徒,你知道铁牛为什么要拼命去捉金和尚,就因为要救我的命!你知道为什么……”
徐刚拦住他的话道:“我全知道了,是不是韦首领与杜夫人在你这儿?”
公孙午脸现债色道:“不错!那两个也是韦家的,那婆娘不知怎地会打听到金和尚的讯息,半年前找到这儿来……”
徐刚淡淡地道:“杜夫人学识渊博,鲜有不知之事,假若这金和尚真有如此宝贵的话,相信一定不会瞒过夫人的。”
公孙午冷笑道:“她学识好就可以巧取豪夺?”
徐刚略顿一顿,由于内心对杜念远那股由衷的忠诚,使得他替杜念远辩护道:“这类天生异物,并不属于任何人私有,因此大家自然都有争取的权利。”
公孙午扬眉怒道:“那她就该自己设法提了来,凭什么要强迫我替她代劳?”
徐刚不禁语为之结,思索良久才道:“江湖人行事的手段未必为你们这些局外人所了解,我相信夫人这样对你必有深意,至于她的动机不会出于自私!”
公孙午冷笑道:“等你知道这金和尚的用处,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徐刚道:“听你的从人说夫人只要金和尚的皮与骨,到底有什么用呢?”
公孙午道:“金和尚的血肉可以合成各种疗伤圣药,那皮骨在你们练武人眼中,简直就是稀世奇珍。那金鳞成甲后,可以抵抗任何外力的伤害,它的骨头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徐刚微讶道:“这两样东西对你并无大用,夫人与你各取所需,有何不妥之处?”
公孙午怒道:“这东西是我发现的,又经我豢养了一年多,凭什么要让人家分一半去?”
徐刚默思片刻道:“你是绝对不肯替韦公子疗伤了?”
公孙午点头道:“不错!他若是别的人我都无所谓,他姓韦,不干!”
他们在这一阵交谈时,地上的金和尚由于离水太久、显得更为痛苦,鸣声都嘶哑了,公孙午更是愤怒,一连声地催促那渔人道:“铁牛,你还不赶快送它回去,趁得那婆娘此刻不在,一会儿她赶来了,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