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志异 - [柳残阳]

第九章 鹰翼落尘 [1]

洞门里的人并没有出来,但骤见楚雪凤的反应失常,似乎亦起了几分疑窦:

  “楚姑娘,你怎么啦?”

  楚雪凤相当机伶,她赶忙定下神来,以手扶额,身子仍然保持适度的摇晃:

  “没什么,鹰师叔,我只是感到有点头晕,老毛病了,过-阵子就好……”

  贴在石壁上的钱来发苦于看不到洞内说话的人,更不知这位突如其来的“鹰师叔”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以楚雪凤睹及此人后的惊愕形态判断,大概又碰上棘手的货了。

  里面的“鹰师叔”语气已经平缓下来,隐隐然还透着亲切的味道:

  “先进来歇会儿吧,楚姑娘,深夜走马,我看你八成是累着了。”

  手还扶着额角,楚雪凤的表情又是焦惶,又是虚弱,表现得相当传神:

  “鹰帅叔,你别顾着我,我还挺得住,你知道堂口里出事了?”

  那“鹰师叔”沉着道:

  “方才听你提起,不用忙,等你歇过气来再仔细告诉我,横竖已经出事,急也没用,咱们慢慢琢磨再说。”

  听口气,倒是相当稳实的一号角色,钱来发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立即动手,而这时楚雪凤却已非得进去不可了,她总不能老站在洞口和人家交谈,至少,她是负有“任务”来的呀!

  避开洞内灯光的照射,楚雪凤迅速向钱来发扫来一个眼色,同时往后退开一步一-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等于通知钱大财主,虚位以待之外,这前面的路,端等着大财主去走啦。

  钱来发更不迟疑,转身抬腿,人已闪入洞口;他这一突兀出现,使得当门而立的那位“鹰师叔”骤吃一惊,不觉间退后两步,但惊愕的形色倏映即敛,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鹰师叔的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个头高挑,容颜俊秀,人站在那里,自然流露着一股飘逸不群的灵气,衬上他满头丰密的黑发,炯亮的眼神,更见韵致潇洒,年轻的时候,这位“鹰师叔”一定是位美男子。

  站在“鹰师叔”背后的两名大汉,正待上前截向钱来发,“鹰师叔”已轻轻摆手,白皙的面庞上表情十分柔和:

  “请问尊驾是?”

  钱来发嘿嘿一笑,道:

  “先别问我,你又是谁?”

  “鹰师叔”谦虚的道:

  “我是帅孤侠、沈落月两人的师叔,虽然忝为长辈,却名姓不彰,远不及我那两位师侄来得风光,‘鹰儒’瞿长良,大概尊驾不曾耳闻吧?”

  不错,“鹰儒”瞿长良这个名号,钱来发确然没有听过,但虽没听过,他却决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无上双刀”帅孤侠、沈落月已非等闲之辈,身为他们师叔,还能差得了?

  拱拱手,钱来发道:

  “原来是瞿先进,失敬失敬,这多年来,竟不知‘无上双刀”哥儿俩还有一位师叔,倒显得我孤陋寡闻了……”

  瞿长良一边还礼,一边斯斯文文的道:

  “尊驾客气,不知尊驾为何方高人,莅临敝地有何见教?”

  钱来发笑吟吟的道: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尤其遇上的是瞿先进这等知书达礼的人物,我就更不好意思了,呃,这该怎么讲是好!”

  瞿长良安详的道:

  “尊驾但说无妨,事实上,尊驾便不由言词,也会由行动表明来意,比较起来,言词总较行动温和得多。”

  干咳一声,钱来发道:

  “瞿先进,我是个粗人,不大懂得转弯抹角那一套,更不会咬文嚼字,所以就直话直说罗,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则个!”

  瞿长良微笑道:

  “尊驾言重了。”

  钱来发搓着手道:

  “你那两个师侄,帅孤侠沈落月,莫名其妙的愣要和我生仇结怨,不但抢劫我的大批金材,犹要设计踹我的窝、取我的命,一再挑衅,令我忍无可忍,只有起而对抗,拿这副臭皮囊同他们拼了!”

  瞿长良正色道:

  “尊驾莫非就是‘报应弥勒’钱来发?”

  钱来发哈哈腰身:

  “惭愧惭愧,小名小姓,不足挂齿,嘿嘿,不足挂齿……”

  瞿长良神态凝重的道:

  “孤侠同落月二人,并不是‘莫名其妙’和你生仇结怨,正好相反,他们乃是有足够的动机及长远的目的;钱兄,你的财富、你的名望,都能帮助他们更上层楼,建立更宽广厚实的基业,为了权势与金钱,就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讲了,他们踩着你的血迹行向坦途,你的生命自然就构成障碍,要成大事,便必须将你除去!”

  钱来发道:

  “这些内情,我后来也都明白了。”

  摇摇头,瞿长良道:

  “昭然若揭的事,实在谈不上是‘内情’,人心人性的贪婪不足罢了。”

  注视着瞿长良,钱来发低声道:

  “听先进的口气,似亦不以令师侄的行径为然?”

  叹吁一声,瞿长良道:

  “辈份上我固为师叔,却是一个过了气的师叔,表面上他们对我尚保持几分尊敬,骨子里则独行其是,对我的告诫忠言又何尝置于心中?他们的作为,我不能苟同,亦无力规劝,只有眼不见为净,所以大半年前,我索性搬离堂口,跑来此地帮他们看守山洞库穴……”

  洞外,楚雪凤缓步行来,迅道:

  “难怪大半年未见鹰师叔,问起沈落月,他只说师叔走了,再不多言一句,我竟不知道师叔独个儿来到了这里。”

  瞿长良细细端详楚雪凤,慢吞吞的道:

  “你先别说什么,让我猜猜看——楚姑娘,你大概和沈落月闹翻了吧?”

  楚雪凤相当干脆的承认:

  “闹翻了,彻头彻尾闹翻了。”

  瞿长良静静的道:

  “是为了丁雅筠那丫头?”

  “丁雅筠”三个字就像三根毒刺,不仅刺在楚雪凤身上,更似深深刺入她的心中,再想怎么自制,也控制不住脸上肌肉的僵硬:

  “大概是吧……但丁雅筠亦无须高兴得太早,沈落月在我之前有过女人,在丁雅筠之后也不会没有女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得和我走上同一条路?喜新厌旧是沈落月的天性,一辈子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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