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四大天王 [1]
夜色深沉。
夜空中只有几点疏星,淡淡的星光下,远处仿佛有条人影一闪。
她追得虽然快,这个人却更快。
她穿窗而出,但这个人已到了十丈开外。
可是她并不放弃,她明知自己是绝对迫不上这个人的,可是她一定要追。
她用出了全身的力量追过去。
远处更黑暗,连人影都看不见了。横巷里有个古老的柯堂,还燃着盏孤灯。
在这古老的长安城里,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词堂,破旧,冷落,无人。
她忽然停下来,放声大呼!
"叶开,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还没有走远,一定还听得见我说话。"黑暗中寂无回应,只有几株还未凋零的古柏,在寒风中叹息。
"不管你想不想出来见我,你都该听完我说的话。"她咬着嘴唇,勉强忍住眼泪。
"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若不愿再见我,我亦不怪你,但是……但是我可以死!"她忽然用力撕开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
在黑暗中看来,她的胸膛像缎子般发着光,风却冷如刀。
她身子又开始不停的发抖。
"我知道你也许不相信我,我知道……但是这一次我却死给你看!"她伸出颤抖的手,从头上拔下恨八寸长的金钗,用全身力气,往自己心口刺下去。
她是真的想死!
对她说来,这世界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家既惨变,兄妹飘零,天上地下,她已只剩下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她本已决心一辈子跟着这个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已连见都不愿再见她一面。
金钗刺入胸膛,鲜血溅出。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条人影轻云般飞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叮"的一声,金钗落在屋脊上。鲜红的血,流过白皙的胸膛。
她终于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令她魂牵梦萦、无论死活部忘不了的人!
她终于见到叶开。
夜色凄迷,淡淡的星光,照着叶开的脸。
他看来仿佛还是老样子,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嘴角还是带着微笑。
可是你若仔细看一看,你就会发现,他的眼睛发亮,只不过是因为泪光。
他虽然还是在笑,笑容中却充满了凄凉和悲伤。
"你不必这么样做的,"他轻轻叹息,柔声道:"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丁灵琳看着他,痴痴地看着他,整个人都似已痴了。
相见不如不见。
……为什么苍天一定要安排他们再见这一次?为什么?
叶开显然也在勉强控制着自己:"我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锗,锗的是我。""你……"
叶开不让她说下去:"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什么都知道。""你……你真的知道?"
叶开点点头,黯然道:"我若是你,我一定也会这么样做,郭定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是个好人,你当然绝不能看着他为你而死。"丁灵琳泪水又春泉般涌出:"可是我……"
"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你知道只有这么样做,才能让郭定觉得还可以活下去。"叶开叹息道:"一个人若己连自己都不想再活下去,天下就绝对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连葛病也一样不能。"他的确了解郭定,更了解她。
世上绝没有任何事件比这种同情和了解更珍贵。
丁灵琳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忽然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叶开就让她哭。
哭也是种发泄,他希望她心里的委屈和悲痛,能随着她的眼泪一起流出来。
可是他自己呢?
他绝不能哭,甚至连默默地流几滴眼泪都不行,他知道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至少,要有一个人是坚强的。
他一定要坚强起来,无论多么大的委屈和悲痛,他都一定要想法子隐藏在心里,咬着牙忍受。
他能忍受。
夜更深,风更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痛哭终于变成了低位,叶开才轻轻推开她,道:"你应该回去了。"丁灵琳愕然道:"你叫我回去?回到哪里去?"叶开道:"回到你刚才出来的地方。"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别人一定已等得很着急。"
丁灵琳的人突又冰冷僵硬:"你……你还是要我回去嫁给郭定?"叶开硬起了心肠道:"你绝不能这么抛下他。你也应知道,你若这样一走,他一定没法子再活下去。"丁灵琳也不能不承认,郭定之所以还有求生的斗志,全是因为她。
叶开的心已抽紧:"郭定若真的死了,非但我绝不能原谅你,你自己也一定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那么,我们两个人就算能在一起,也必将痛苦一辈子。
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他知道丁灵琳一定也能了解。
丁灵琳垂着头,过了很久,才凄凉道:"我回去,你呢?""我能活得下去的。"叶开想勉强自己笑一笑,却笑不出:"你应该知道我一向是个坚强的人。""我们以后难道永远也不能再见?"
"当然还能再见。"
叶开的心在刺痛,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谎,他不能不这么样说"……只要事情过去,我们当然还能再见。"丁灵琳忽然抬起头,盯着他:"好,我答应你,我回去,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说。"
"若是事情已过去,我还是找不到你,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在哪里?"叶开避开了她的目光:"只要知道事情己过去,用不着你找我,我会去找你。"丁灵琳道:"我若能好好解决所有的事,郭定若能好好的活着,你就会来找我?"叶开点点头。
"你说的是真话?你真的没有骗我?"
"真的。"
叶开的心已碎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说的并不是真活,但丁灵琳却已完全相信。
——人们为什么总是要欺骗一个对自己最信任的人?
因为他无可奈何。
——生命中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悲伤和痛苦?
他不知道,也无法了解。
他只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一条寂寞而漫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