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 [燕垒生]

第三部 创世纪 第四十一章 天翻地覆 [2]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冯奇的声音:楚帅,共和军有使者要出来。

  坠星岩只有一条出口,我以三台铁甲车封住出口,再以军中的炮火从死角处轰击。虽然我们的炮火威力远不及共和军的,但占据地形之利,共和军纵然有威力比我们大好几倍的火器也无济于事。而丁亨利身边不会有多少补给,我们只消封半个月,足以让他全军饿得半死,除非他们也开始以人为食。不过,我知道丁亨利是绝对不可能实行这种策略的。所以一把他们封死,我立刻派了使者进去递交劝降书。现在,大概是丁亨利的答复吧。

  我走到门边,道:有几个人?

  一个。冯奇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似乎是丁亨利。

  我大吃一惊,道:是丁亨利自己?

  战时派出使者谈判,那也是常事,但极少有主帅充当使者的。丁亨利即使认定我不会趁机对他下手,自己前来谈判,胆子也实在大得过份了。冯奇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他自称是共和军丁亨利,要求面见楚帅。

  我看了一眼小王子,小王子也有些震惊,道:他现在出来了么?

  杨将军不敢自专,请楚帅和监军大人定夺。

  我道:走,去看看吧。

  小王子道:楚帅,你不要忘了罗须陀之事。

  战史上曾经有过一个先例。大帝起兵时曾为先朝名将罗须陀围困,无法脱身。罗须陀与大帝曾是好友,爱惜大帝才能,于是要他前来投降。结果大帝派了替身前来谈判,趁罗须陀自认与大帝有交情,不加防备之机,那替身舍身刺杀罗须陀,大帝则率军趁乱冲出,结果反败为胜。这一战虽然成功,但未免对大帝声誉有损,所以只作为诡道中的极致,记载在野史之中,正史中只说大帝趁乱阵斩罗须陀。不过,帝国那些有了一定资历的将领,一般都知道这个战例,所以后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使者都派遣无关紧要的人物,若是重要的,反倒令对方疑虑。丁亨利是陆经渔在五羊城收的弟子,他肯定听说过这件事,小王子因此来提醒我。

  我笑了笑,道:丁亨利岂是这种人。小殿下,走吧。

  我整了整衣服,带着冯奇他们向前走去。虽说我不信丁亨利会充当刺客,但终究不敢太过大意,到了坠星原谷口,命冯奇守在我身边,亲兵队也严阵以待。丁亨利枪术甚佳,真个不顾一切时也不易对付,必须先做防备,所以给丁亨利准备的位置放在了十几余以外。这个距离,有冯奇的弹弓保护,丁亨利稍有异动便可以制住他了。

  安排妥当,我向杨易点了点头,杨易会意,下去道:让共和军使者过来。

  一个传令兵得令,骑马向谷口跑去。坠星原的谷口不像伏羲谷口那样有条长长的风刀峡,不过是两山夹出的一个缺口而已,只过了不久,我便见那传令兵骑马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杠着白旗的人。虽说隔得远了看不清,但那人头盔下金色的头发还是很耀眼。丁亨利身具异像,他要找替身恐怕也找不到,这个人多半便是丁亨利的正身了。我站起来,道:请丁亨利将军过来。

  到了近前,我的亲兵让丁亨利下马,搜检过身上,才放他过来。他到了我给他准备的那张椅子前,将手中白旗往地上一插,抬头道:楚兄,别来无恙。

  虽然身边尽是手握明晃晃刀枪的地军团士兵,丁亨利的态度仍然从容不迫。我暗自赞叹,道:丁兄,你近来也好?

  丁亨利看了看眼前,微微一笑,道:与楚兄相识已然不短,不过现在这样见面,似乎还是第一次。

  与共和军交战以来,我就从来没见过他。现在在虎视眈眈的士兵中与他相对,确实还是第一次。我道:天下事,今日不知明日。丁兄,当初我们杯酒言欢,今日刀兵相见,只是想不到而已。

  丁亨利嘴角仍是带着点淡淡的笑意,道:那么,楚兄,今日亨利前来,你连杯水酒都不预备,未免有失待客之道。

  我没想到丁亨利居然会讨酒喝,不由一怔,冯奇在一边喝道:大胆!我止住了他的叫骂,道:给丁兄倒杯酒。

  酒倒了上来。丁亨利举起杯子呷了一口,缓缓道:楚兄,你觉得你胜券在握,我已如鱼肉在俎,是不是?

  我道:丁兄难道觉得不是?

  丁亨利叹了口气,道:当初与楚兄初见,我便想最好不要与你为敌。没想到,我们仍然成为死敌了。事已至此,你觉得当初可能避免么?

  我不知道丁亨利不说些实在的,倒扯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什么。我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也许会有机会避免,但木已成舟,丁兄你以为还有什么办法么?

  丁亨利把杯子放了下来,道:虽说世间并非事事如人意,但我们终究可以改变一些什么。楚兄,若非当初你与南宫大人的努力,那时的立宪连谈都谈不了。

  听他说起南宫闻礼,我心里一阵痛楚,叹道:立宪最终还是失败了。

  丁亨利淡淡一笑,道:也不能说失败,帝国子民正是通过立宪,知道了共和的好处。不是么?当初我们在帝国人的眼里,尽是些妖魔鬼怪,正是立宪后,他们开始知道了共和制并非要把人斩尽杀绝,并不是杀人不眨眼。

  我哼了一声,道:其实,这早就在你们的计划中了,是不是?

  丁亨利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又喝了口酒,长叹一声:虽然这计划极见成效,但我一直有所保留。楚兄,纵然兵行诡道,但这等做法,实际上已经是在利用民心了。

  我的心头一动。丁亨利的看法与我也相差无几,只是我倒没什么保留,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得民心者得天下,失去民心当然也失去了执政的资格,文侯当初就说过,民心其实是这世上最难用,也是最易用,最有威力,也最无力的东西。共和军能够左右民意,在我看来,不过是在一场不见杀戮的战场上占了上风,无可厚非。我道:民心为何,原本也只是受人摆布的。你们能争取到民心,但并不是永远保留民心所向。

  丁亨利苦笑了一下,道:楚兄,你真觉得把民心当成一件随意摆布的东西是无所谓的事么?这可不是一幢高楼,一堵城墙,倒塌了就可以盖一个更高更大的。拿民心当武器,换来的只是一人的荣耀,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数苍生的性命。

  我默然不语。丁亨利说的,其实也是我心里所想的。只是正如文侯所说,民心是最易受人摆布的东西,也许他们被源源不断地送死,心里只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即使我自认做的一切都是为国为民,可在他们眼里或许这一切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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