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3]
遽明不由恻然,上宫纤玉一片真诚,使他感到异常,但愈是如此,他内心愈感对不起她,便道:“上官妹妹,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吗?告诉我,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遽明一定替你报仇!”
“不,金哥哥,算了吧!这也许是苍天的意思,虽然我现在丑了,但是我会坚强地活下去”
遽明突然仰天狂笑,笑声中不知蕴藏着多少的悲怆、忧郁、不平
“苍天公平吗?好心人一个个倒了下去,恶徒却一个个出人头地,上官妹妹,你说苍天公平吗?”
“不,金哥哥,千万别那样想,我们俩今日能够想见,不是上天给我们痛苦、损失的一个补偿吗?”
遽明恨道:“哼!痛苦、损失,若然上天有眼,为什么不给世上的恶徒痛苦、损失呢,惟独对善良的人们带来灾难呢!”
“金哥哥,你错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般恶徒早晚会得到应得的报应!”
“哈哈哈”遽明狂笑不已,说道:“等到他们得到报应的时候,天下好人已受够欺侮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地放纵算了!”
上官纤玉忽地拾头,目光露出惊色,说道:“金哥哥!你变了!”
“我变了?”遽明奇道,目光投视她的脸道:“我没有变啊,我仍然象从前一样爱你!”
不,我记得初见面时,你是那么谦恭、忠厚,为什么现在你竟变得这样嫉世愤俗,而极端趋向偏激。金哥哥,这是为了什么呢?”
遽明傲然道:“上天既然如此薄待好人,我金遽明就要反抗天意,尽铲恶徒尤其在这一两天之内,哼”
闻言,上官纤玉大吃一惊,反问道:“金哥哥,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一两天之内大开杀戒?”
“上官妹妹,你说得一点没错,这两天之内,说不定我要一举歼灭天下恶徒!”
“为什么?”上官纤玉惊问道。
“哈哈哈,我金遽明也只有这两天可活了,我为何不替天下善良的人出一口气呢?哈哈哈!”
“哦!”上官纤玉挣脱遽明的手臂,脸色因过度惊骇而呈现苍白之色,目光紧紧视在遽明脸上,呼唤道:“啊!金哥哥,快告诉我,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
遽明惨笑一声道:“对不起,上官妹妹,那是真的,而且千真万确”
瞧着她苍白的脸庞,遽明内心一占心剧痛,他仰天长啸。
啸声虽微弱得仿佛出自病人之口,嘶哑低沉,但却悲怆十分,令人闻之恻然心酸!
“上官妹妹,我对不起你,辜负你的一片情意,死前犹难忘怀”
微一抬眼,只见她脸色惨白如此,不由伤心异常,惨声道:“上官妹妹,本来我们的重逢,应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是,造化弄人,好事多磨。”
说到此,他突然朝上官纤玉躬身一礼,强堆出欢笑之容说道:“这个暂且不提,金遽明除了深深向你致歉之外,愿意高歌一首惜别曲子,略尽你待我一片真情诚意,就是我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时,也有这么个值得慰藉的回忆”
他这一番话尚未说完,上官纤玉已是泪雨滂沱,哽咽着声音说道:“金哥哥,我们总是无缘的,好不容易才得相聚,就要离开了,你说不是吗?”
遽明悲哀地点头,忽闻上官纤玉又道:“这样也好,反正世上我也毫不留恋了,我们仍可在阴世相互斯守!”
遽明听得出她话中含意,不由大惊失色道:“上官妹妹,快别做这种念头,你知道这样一来,我死却难以瞑目了!”
他痛苦地笑了笑,说道:“人生交友莫过于相处知己者,上官妹妹,我感激你前些日子给我的关照、温暖,我自认对不起你,只望”
遽明强装出笑容道:“我死后,只望妹妹思忆到我时,在我的家前,给我一束鲜花,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言,上官纤玉抽噎不停,抬起泪眼,泣道:“遽明,那么我呢,今后我该如何?”
遽明一恻,鼓足勇气道:“你你或许可以找到比我更理想的人。”
“哈哈哈哈”
上官纤玉悲极狂笑,半晌,脸色愈发苍白:“明哥,你错了,纤玉虽不能与你同生,但却愿与你同死。明哥你错了,上官纤玉心里只存着你一个人,今生除你以外,不会再有人能获得我的感情”
“纤玉,不要这样,当今世人中,比我更强的不知有多少,你你不值得为我一个薄情的人,牺牲一生幸福。纤玉,你要慎重考虑”
“考虑?”上官纤玉身子猛颤,摇摇欲坠。
遽明摇头道:“纤玉妹妹冷静点,为我这个满身孽债的坏蛋,你不值得”
他歉然又道:“让我高歌一曲,答谢你对我的一片爱恋之情,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人能听到我的歌声,上官妹妹,我为你骄傲!”
说罢,他用力站起身子,悲声地高歌道:
黄泉之迹何迢遥兮,陌生之旅何孤寂吾将飘灵于彼方兮,吾念伊人于永夜伊人啼泣兮,薄幸之人何堪吾深负伊人,吾偕彼温柔凄婉以俱去!
歌声嘶哑而悲伤,忽高忽低,凄婉之极,飘荡在空间,犹如巫峡猿啼,孤鹤长鸣,使得凤池四畔,蒙上一片惨雾愁云。
上官纤玉默默凝视遽明,脸色随着他激昂凄婉的歌唱,愈变愈白,最后惨白得象一张白纸,怜、哀、怨、恨,从她清澈的眸子,闪射而出
忽地,她惨呼一声:“明哥”
遽明黯然道:“什么事?”
“再见了,不久以后,我们阴世再图相会”
说罢,银牙紧咬,一掉身形,如同流星赶月,“嗖嗖”飘起衣袂带风之声,直向西方纵去。
遽明大惊,奈何身子虚弱无力,不能动弹,只高呼道:上官妹妹,此去何方?”
上官纤玉一顿足,惨声道:“天涯海角,追杀仇人,然后阴世见面!”
余音袅袅,人影已杳。
遽明振臂急呼道:“上官妹妹,使不得,遽明罪孽深重,不值得为我而死,你要三思后行”
可是,他急呼连连,上官纤玉身去已远,再也听闻不见了。
他长叹一声,颓然坐倒草地之上。
此时,月色朦胧,残鸦啼林,天际疏落寒星,人耀凄惨光芒。
树影迷离,草间虫声断续,如嫠妇夜泣,林中枭鸟哀呜,似巫山猿啼,厉鬼号嘶
遽明感觉毛骨悚然,他反复自问:阴间是否如此可怖,阴间是否安静
他反臂抽出金牛宝剑,凝神注视着霞光游离剑尖,产生一丝雄意,暗叫道:“今夜过后就是明天,那时,我金遽明自负顶天立地,成败之举,皆在这一日之中,我名传千古,抑或消影灭迹,也将在短短的一日中得到分晓。
我必须吐出最后一口鲜血,拚到灯干油尽”
他哼的一声,抚剑长吟道:“舞剑幽草里,弹琴复长啸,孤寂是我宿,阴世为我巢
嘶哑的吟声,划破沉寂长空,他孤独的苦笑,弹剑吟道:“生不能扬名,死不以安宿,脸犹泪痕在,必犹聚忧郁,英雄何来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