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漠烽烟 [5]
在他由轻渐重的按摩之下,她已冻成青灰色的皮肤渐渐开始发热、发红。
她甚至还轻轻哼了几声。
殷朝歌满意地笑了笑,扶着她坐起来,左掌按住她背部灵台穴,将自己温暖阳和的内气缓缓度进她任督二脉,催动她自己体内的真气一同加速运转。
两个周天后,木潇潇终于睁开了双眼。
殷朝歌笑道:“谢天谢地!”
他拾起一块毛毯,将她全身上下裹了一个严实,只露出鼻子和嘴。
“先别说话,喝口酒。”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将酒壶送到她嘴边。
木潇潇微微摇了摇头。
殷朝歌微笑道:“傻丫头,喝点酒才暖和的快嘛!”
木潇潇迟疑着,终于勉强喝了一口。
她顿时皱眉大咳起来。
殷朝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抱过那包肉脯,笑道:“你看,我还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们已经十天没有吃东西了,刚刚又经过一番激斗,又挨过了一场白毛风,如果不尽快进些食物以补充体力,后果可想而知。
看着木潇潇咬了一小块肉脯慢慢嚼着,殷朝歌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也就着酒,狼吞虎咽起来。
一口气吃了三大块肉脯,灌下大半壶酒,殷朝歌才长长叹了口气,笑道:“怎么样?味道比半子老和尚的烤狗肉可是差远了吧?”
木潇潇没有笑,只呆呆看着他。
她黑亮的眸子上似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渐浓。
两颗圆圆的泪珠慢慢闪动着,忽然闪过她的睫毛,顺着脸颊流下。
她伏进他怀里,轻声抽泣起来。
殷朝歌顿时不知该怎样办了。
自小他就没见过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自然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劝一个正在哭的女孩子。
他更想不明白木潇潇为什么哭。
其实,女孩子要哭,就跟天要下雨一样,根本就可以“不为什么”。
女孩子要哭,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劝不住。
不知道该怎样劝,只好不劝。
殷朝歌左手揽着她纤细的腰,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心里不觉也是一阵酸楚,一阵负疚。他在自责,没能好好地照顾她。
木潇潇忽然抬起头,泪水沾湿的小脸紧贴在他肩头,哽咽道:“大哥……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这下殷朝歌明白她为什么哭了。
她认为刚才如果不是她被七星阵困住,殷朝歌早就脱身了。
殷朝歌笑道:“说什么傻话!现在不是没事了?你放心,圣火教的人全都让白毛风给冻死了。咱们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体力,就能回中原去了。”
木潇潇泪眼婆裟地看着他,道:“大哥……你不怪我……”
殷朝歌叹了口气,道:“你要不是赶着来救我,又怎么会受这份苦呢?要说对不起,应该是大哥对不起你。”
木潇潇伸出一只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殷朝歌又叹了口气,道:“要是半子老和尚现在在这里就好了。”
木潇潇不禁问:“为什么?”
殷朝歌笑道:“这么冷的天,要是有两块辣乎乎的烤狗肉,那才享福呢!”
木潇潇不禁一笑。
殷朝歌怜惜地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道:“你看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怕人笑话。”
木潇潇脸一红,又将头埋进他怀里,道:“就哭!就哭!”
殷朝歌轻轻抚着她发烫的脸庞,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打坐一两个周天,恢复一下体力,天一亮咱们就得动身。”
木潇潇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坐正了,盘起双腿,开始调息。
哭了一场后,她的心情畅快了很多,再加上一点点酒和几块肉脯,她的体力已迅速得到了补充。
体力一恢复,内息的运转顺畅起来,她很快就沉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
殷朝歌将柔剑插回腰带,左手抓起两块肉脯,右手拿着酒壶,悄无声息地溜出车厢。
外面比车厢里可冷多了。
刚一出来,他就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深深吸了几口寒冷的气息,又灌了一大口酒,感觉顿时好多了。
绕着车厢转了一圈后,他倚着车轮坐下了。
他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沙漠沉寂在寒冷的黑暗中,间或响起的沙石的滚动声更映衬出四周一遍死寂。
刚才的一场白毛风显然已将它所横掠过的地带上几乎所有的生命都扼杀了。
殷朝歌斜倚着车厢,抬头看着清朗幽蓝的夜空。
密密的繁星缀列在蓝得发黑的天幕上。星光闪烁。
清清冷冷的光芒似是无数双闪动的眼眸,冷峻地俯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这星空是何其浩淼啊。
无论是谁,无论是智、愚、贤、忠、奸、不肖,只要在夜间走出户外,都可以沐浴着这片星光,都会为这同一片星空慷慨地包容。
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透它。这星空又是何其深邃啊!
殷朝歌忽然间想起了《春江花月夜》,不禁喃喃低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星光岂非正是如此?
他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仰望着这一片星空。
他不禁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秋水、严子乔、第五名、半子和尚。
他甚至还想到了于谦、陈月朗。
在这同一片星空下的他们,是否也想起了他呢?
殷朝歌紧盯着缓缓转动着的星空,似已陷入痴迷。
酒壶自他手中落下了,他都没有发觉。
忽然间,他觉得这片转动闪烁着的星空似乎在告诉他什么。
在向他展示着一个他一直在探求却一直未抓住的问题。
他全身的内息也开始随着这闪烁不定的星光在周身各大穴中跳动不已。
一股热流自他的丹田升起,直冲泥丸百惠。
他全身剧震之下,猛然清醒过来。
不能再盯着这片星空看下去了。
他已经发现这片似乎是在旋转的星空竟然与云水洞顶黑白相间的大圆环极其相似。
这已是第二次,他处在一种神秘力量的支配之中,不能有效地控制自己的内息了。
第一次引发这种状况的,正是云水洞顶黑白相间的大圆环。
他定住心神,站起身来。
长夜星正在东边的天幕上闪烁。
不出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他侧耳听了听车厢内的动静,满意地笑了起来。
木潇潇的呼吸均匀而悠长。
她正处在行功的紧要关头,只要平稳渡过这一关口,她的体力和内力都将恢复如初。
天亮前,他们就能动身回榆林了。
从时间上推算,他们进入沙漠并不算太远,只要一直向东南方向走,估计在今天日落前,就能到达榆林。
一天的食物和饮水不难找到,殷朝歌身前不远处,一匹马尸的鞍边,就挂着一个牛皮水壶。
他走过去,拿起水壶,不禁又看了看倒在四周的黑衣大汉们。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湖。什么是江湖?
江湖实在是一个充满了太多不可知的危险的世界,要想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无论什么人,自踏进江湖的那一刻起,就随时可能与死亡握手。
这岂非正说明了江湖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