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绝处逢生 [5]
甘棠陡地离座而起,内心激动如涛,身形也随之簌簌而科,栗声道:“他……就在这‘漱玉别府’之中?”
“不错!”
“他是谁?”
“稍时自有分晓!”
“在下……”
“施少主稍安母躁,本座话未说完……”
“请讲?”
“令尊在此并非本府座上嘉宾,而是……”
“是什么?”
“牢中之囚!”
甘棠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撞翻了座椅,他无法分析此刻心中的感受,只是觉得激动,震惊,错乱……
生身之父,就在这别府之中,他该恨他,还是……
西门嵩面色一肃,道:“本座为了至友‘武圣’的门第家声地位,不得不把他监视,如果你认为本应不该如此作为的话,本座愿承担一切后果!”
甘棠尽量抑制沸腾的情绪,铁青着脸道:“在下要见他!”
西门嵩凝视甘棠有顷,道:“施少主,话先说明,本座愿意听听你将采取的行动!”
“我……只要见他!”
“比如说,救他脱离别府,甚或……”
甘棠咬紧牙关道:“在下只要见见他,别无他意!”
“好,请稍候,本座应事先安排一下!”
“请便!”
西门嵩启门而出。
甘棠心乱如麻,见了生身之父,自己该说什么?见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他为人所不齿的行为,种下了罪恶之因,结了孽果,却不负任何责任……
对“武圣”,他除了崇敬之外,还加上同情。
恨,又在心田里滋长。
败人名节,毁人门庭,该死!
这可怕的意念死,一经闪现脑海,便如生了根似的紧紧附着,是的,只有死才能结束这丑恶的孽债,让他与他的罪恶行为所产生的生命,一齐消灭,让一切都从今天结束……
正当他意乱神伤之际,一个锦衣武士推门而入,抱拳为礼:“奉敝门主之命,请阁下移驾!”
甘棠定了定神,道:“贵门主呢?”
“敝门主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请阁下到地牢一行,特嘱本人致歉意,他不便随行,这一点请阁下谅解!”
“好,请带路!”
甘棠随那锦衣武士走出秘室,穿越一道长长的回栏,此际天已大亮,看这别府的布设,穷奢极侈,不啻王公贵胄之家。
就在那将转入地道之际,一个黑衣女子,从身旁行过。
虽只这么匆匆一瞥,甘棠已认出了她,登时心头剧震,几乎惊叫出声。
这黑衣女子,赫然正是在“大佛窟”对过的荒野林间,企图掘墓自葬,被称为“十五妹”的那神秘少妇。
甘棠心中的震骇简直无法言语形容。
莫非这少妇与那劲装中年四哥,那晚口中所称的头领便是西门嵩?
心念之中,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那“十五妹”目光也朝这边瞟过来,眨了两眨,身影便消失在南道里去。
甘棠心头疑云大起,不知对方眨眼的用意何在?
记得那晚在荒郊,这神秘物黑衣少妇曾力阻那被称作“四哥”的劲装汉子发出讯号,说是对自己聊表一丝心意,这谜团,如今又被翻了出来。
事实却不让他多想,转眼便进入了地下出道。
甬道中,门户不少,但都关得紧紧的,而且每一道门都挂有数字号牌。
甘棠抛开了“十五妹”之谜,意念又回到当前的现实。
他即将见到生身之父!
是否照刚才的决定,父子同归于尽,结束这段罪孽?
他为自己这个可怕的决定而悚栗,但他没有改变的意思,他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路,除此,别无他途可循。
顾盼间,来到甬道尽头,迎面一道铁门,门上挂了一个“特”字号,从牌字号而论,这间牢房必然与众不同。
“到了!”
锦衣武士口中说着,在铁门上敲击了数下,格格声中,铁门开启,一个上身赤袒的狰狞大汉,当门而立,想来他便是这间“特”字号牢房的禁卒了。
禁卒一侧身,向锦衣武士一躬身道:“近卫有何见谕?”
锦衣武士大刺刺地道:“奉门主谕,这位贵宾入监探视犯人,小心侍候!”
“请便!”
禁卒深深地盯了甘棠一眼,转身开了第二道铁栅,摆手躬身道:“请进!”
甘棠抬头一看,这牢房约三丈见方,黑黝黝的充满了阴森之气,壁角,蜷曲着一个衣衫褴楼的蓬首人,因为是蜷缩着,看不见面目。
他!便是自己的生父?
一股寒流,透过他的全身,他几乎无法举步。
窒了片刻,终于咬牙踏入牢房。
“锵”的一声,铁栅门随着掩上。
甘棠望着屋角那蜷曲的人影,感到手足发麻,遍身奇寒,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眼前迸出了朵朵金花。
“谁?”
那人影发了话,但没有抬头,声音冷漠得像不是发自活人之口。
甘棠努力翕动发僵的嘴唇,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你……是谁?”
这句话可说问得毫无意义,然而,他既不愿先承认身份,又无法对这人有任何称呼,所以,他只好先使对方报出名号。
那人影蓦地抬头……
“呀!”
甘棠心里惊呼一声,身躯猛可里一震,只见这被指是生身之父的人,双目已盲,鬓发虬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那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壁而立,似乎借墙壁来支撑不稳的身形。
甘棠几乎想掉头冲了出去,然而,他毕竟忍住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记得此来的打算。
于是,他直逼那人身前伸手可及之处。
“孩子,是你,西门嵩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声音已不似刚才的阴冷,但每一个字,像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在甘棠的心上。
甘棠钢牙几乎咬碎,头颅似乎要爆裂开来。
那人不见回应,再度开了口,声音是暗哑的:“孩子,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