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绝处逢生 [6]
甘棠这才狂声叫道:“是的,我恨你,我……恨你!”
“唉!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悔已退,我不求任何人宽恕,我自知罪无可恕,肉体上的折磨,消不了心灵上的创痛,唉……”
“我……该如何称呼你?”
甘棠腮边已挂了两条泪珠。
那人又是一声长叹,道:“孩子,无所谓,随你如何称呼……”
甘棠又是一次体味裂心摧肝的剧痛,语不成声地道:“但,你……是谁?”
对方答非所问地道:“孩子,你母亲现在何处?”
提起母亲,甘棠更是痛上加痛,肝肠寸磔,幼遭孤露,劫后余生,一旦听说还有至亲骨肉在世,那份狂喜是无以言喻的,然而,想不到是天伦梦断,希望大,失望更大,痛不欲生,闻言之下,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问她做什么?”
“孩子,我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吗?”
“我不会告诉你的!”
“孩子你……使我……”
“我要杀你!”
那声音已有疯狂的成份。
“孩子,你……要杀我?”
“不错,我们同归于尽,以免现世!”
“啊!孩子,我不怪你,这样也好,只是……唉,你过来些,让我摸摸你,否则我死了也难瞑目……”
字字哀凄,语语断肠,这确实是人间的大悲剧。
甘棠的心软了,可怕的念头已逐渐远去,一个新的意念代替了它,凭自己的身手,救出父亲,同奔天涯,永绝江湖。
“父亲,我……带你走!”
“什么,你带我走?”
“是的!”
“你不是要杀我吗?”
“父亲,恕孩儿口不择言。”
“可是,为父的双目已残,同时也无面目再活着现世……”
“我们到没有人的地方。”
“孩子……”
“事不宜缓,父亲,我背您!”
说着,转背,蹲身……
“嗯!”
闷哼声中,甘棠被一股怪异的万钧劲道,震得飞撞向前面的石壁。
事出猝然,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但,他的反应,仍是非常人所及的,就在撞向石壁的刹那,运劲变势……
“砰!”
挟着一声惨哼,甘棠撞向石壁,再弹回原地面,全身骨痛如折,几乎完全昏死过去,完了,他发觉自己的功力已在被偷袭的一刹那丧失了,这情况,和在“叠石峰”头,被“阴司公主”以“断元神指”封住功力的感觉完全一样。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那生身之父,首先抓落假发,面具,然后扔掉褴楼的衣衫,现出本来面目。
“你……”
甘棠狂喝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站在面前的,是“玉牒堡”堡主西门嵩。
“甘棠,你后悔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得意、狂妄、嘲弄、不屑……的情绪。
甘棠傻了,顿时呆若木鸡,他做梦也估不到这变化。
西门嵩笑声一敛,阴残地道:“甘棠,本座很感内疚,不过,事逼至此,不得不然,因为我们只能有一方活在世上,至于为什么,你不必问,你知道了也是枉然!”
甘棠目眦尽裂,切齿叫道:“西门嵩,老匹夫,我把你碎尸万段!”
身形一动,“砰”然踣倒地上。
西门嵩从容地出了牢栅之外,再关好牢栅,那曾在中堂陪酒的妖媚妇人出现,望了望牢中地上的甘棠,把手指直划到西门嵩鼻尖上,浪声荡气地道:“我的老心肝,我死心塌地的服了你了,人前人后,你都有一手!”
西门嵩拧了她一把,道:“欲为人上人,必须毒中毒!”
“大丈夫……”
“小妖精,你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这句俗话吗?”
“你准备把他怎样?”
“暂时监禁!”
“斩草必须除根,最好马上解决掉!”
“他还不能死,他的价值不菲呢!”
“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万一他出了笼,什么都完了!”
西门嵩纵声狂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叫杞人忧天,他除了化成飞虫地鼠,才能出这地牢。何况,他现在已是废人一个,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可以取他的性命!”
“可是,我总感到……”
“放心,至多一月,他的利用价值丧失,你不说我也会消灭他!”
甘棠五内皆裂,急气攻心,哇!哇!喷了两口鲜血,嘶声道:“西门嵩,我甘棠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杀尽‘玉牒门’弟子,誓不为人!”
西门嵩嘴里一声狞笑道:“小子,今生你办不到了!”
那妇人又道:“他到底有什么价值?”
“呆瓜,他是‘天绝门’少主、‘奇门派’至亲,还有‘凤凰女’……”
“好哇,原来你居心不良,准备把我置于何地?”
“漱玉别府主人,玉牒门分坛坛主,掌门夫人,难道还不够?”
“不!我要名份,我不做黑市夫人……”
“好,有话慢慢再谈!”
脚步声离去,外层铁门“呛”的一声关上,牢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甘棠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可怕的阴谋,酷毒的谎言,一切都是假的,西门嵩的戏演得十分逼真,然而晚了,一切都完了。
自己陷身此地,恐怕连鬼都不知道,别说是人。
他想血仇,想起母亲、林云、义母……
母亲将因此而忧愤以终,自己死了却难逃不孝件逆之名。
恩如山情如海的表姐林云,依她的个性,会独生吗?自己成了天下第一负心人。
义母,还有短短三个多月的生命,由于希望落空,将含恨以殁……
不孝,不义,不仁,自己占全了。
尤其,他想到西门嵩所说的利用价值一语,不由心胆俱碎,这外表仁义,内心如枭獍的老匹夫,不知要做出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