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3]
他方在自怨自责,何琪又幽怨地道:“平哥哥,你替我推拿一会好吗?我好像真气有些滞阻,只怕伤得不轻……。”
辛平“啊”了一声,忙跪地替她缓缓推宫活血,过了片刻,何琪似乎喘息稍定,忽又问道:“平哥哥,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辛平苦笑道:“你不要胡想,我何曾离开过你?”
何琪又道:“那么,你不恨我用碧鳞五毒毁伤了庐老儿?”
辛平正色道:“你和他的事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恨你?”但他心里一动,又遭,“不过,他和你并无仇怨,这件事全因我才生出误会,你如是真和我好,就应该设法替他解毒,不要无缘无故结这仇家……。
何琪冷哼道:“我才不呢!那老儿处处跟我作对,总想使你离开我。”
辛平忙道:“决无此事,你不要……。”
何琪好像不耐多言,用力摇着头道:“好啦,好啦,请你不要再替他说话了,他直呼我师父的名字,单凭这一点,已是死有余辜,何况,我根本不会解毒,就算想帮他也无从帮起,生死由他去吧,咱们何必替他烦神。”
辛平无言可答,只好默然,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渐破晓,何琪却因伤后困倦,沉沉睡去,辛平凝视着她那秀丽的面庞,妩媚的唇角,心里竟对这如花般的少女生出无法言述的厌恶。
他缓缓从她身边站起来,愁思澎湃,无法自己,犹疑半晌,突然从怀里取出庐钧给他的三粒“太心丸”,毅然取了一粒,吞入腹中。
他决心要离开这狠毒的伴侣了,虽然她对他是那么痴心而眷恋。
但当他走到洞口,突然心中一动,村道:“碧鳞五毒”能解蛊毒,我何不顺便带走,也省得她再用这些东西害人?
于是,他重又蹑足回到何琪身边,先将身上的糕饼干粮取下放在地上,准备留给何琪在山中食用,然后轻轻掀起她的右边衣袖,小心地撕开那隐密的封袋……。
那知他手指刚触及袋口,突觉眼前绿影一闪,那混身碧绿的蜈蚣竟从密袋中电射而出,张开毒螯,在他左手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辛平但觉指上一麻,吓得身上冷汗立冒,慌忙缩手疾退,举起左手看时,食指早已红肿了起来,一丝赤线,迅速地向腕间延伸,赤线所至,顿时麻痹失去了知觉。
他不禁伶伶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留,踉跄奔出洞口,翻身跨上黑龙驹,一抖马缰,催马便走。
马儿才奔出十余丈,左手那赤色毒线竟已漫延过手腕“太渊穴”,眼看便要浸到“曲池”大穴,辛平知道无法迟延,忙运右手中食二指,猛力封闭了“曲池”穴道,撕下一条衣襟,对左臂紧紧扎住。
他低头催马疾驰,不久又来到那山谷谷口,仓皇奔进山谷,一面放声叫道:“庐老前辈,庐老前辈……。”
谷中四处回音,全是此起彼伏一片“庐老前辈”的呼叫声音,但除了那空山回荡之外,竟未闻庐钧回答。
他骇然忖道:难道他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颤抖,忙抖丝缰,疾扑向那小屋!
小屋早已变成一堆残瓦断梁,灰烬残堆中发出阵阵焦臭,昨天还好端端一栋精致的小屋,如今已化作乱土,辛平大声呼叫道:“庐老前辈,你在那儿啊!”
呼声未落,却听见一个低沉无力的声音答道:“小兄弟,我在这儿……
辛平循声服去,但见右侧三丈外一株大树下,盘膝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的老人,那老人头部低垂,乱发直垂下来,一只右手和一只左脚,均已被刀砍断,雪地上一滩鲜血,残肢断体尚在地上,但从那弃断的肢体上,却流着一片墨绿色的黑水。
这便是庐钧吗?辛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翻身下了马,畏怯又叫道:“庐……庐老前辈……?”
那老人缓缓抬起头来,乱发摆开,露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孔,果然正是神医庐钧。
辛平心头狂跳,忙奔上去,急声问道:“老前辈,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模样了?”
庐钧黯然道:“唉!小兄弟,能留得这条残命,已算万幸,料不到那碧鳞五毒竟然这般厉害。”
辛平惊道:“你被五毒咬伤,怎会手脚都……。”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妥,连忙住口。
庐钧道:“一手一脚,是老夫自己斩断的,我自知无法解得这奇毒,若不趁早断去,等到毒性攻心,那时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辛平慌忙低头看看自己左臂,不禁失声叫起来:“啊呀!这毒性果然厉害,封闭穴道竞阻它不住,这该怎么办呢!”
还庐钧睁目一看之下,脸上越发苍白,沉声道:“小兄弟,你怎也被那丫头的毒物咬伤了?”
辛平便将自己想盗取五毒的事说了一遍,庐钧神色大变,埋怨道:“唉!你怎能这般傻来,碧鳞五毒天下无药可救,你要是不离开她,或许她恋你情痴,会设法保全你一条小命。”
辛平哭丧着脸道:“她说过,连她自己也不会解毒的方法,何况我已经下了决心,宁可死,也不愿再跟她一起了。”
庐钧叹道:“这样虽好,但你身中二种奇毒,无法解救,何况她也未必甘心将你放过!”
辛平道:“我已服下老前辈所赐太心丸,一月之内,也许能设法解掉蛊毒……。
庐钧略作沉吟,颔首说:“也只好冒险一试了,你那坐骑既然快捷,便烦你立刻上路,向东北去有座开元寺,你快去找一位姓云的老前辈,要他尽速赶回来,就说是我在托你的,这事十分火急,你在途中务必不可耽误。”
辛平点点头,道:“可是老前辈,你怎么办呢?”
庐钧道:““我虽然失去一手一足,总算留得性命,只要不死,便能寻出克刻她这毒物的方法,你暂时不必顾我了。”
辛平道:“但你老人家行动已经不便,何不让我送你老人家到开元寺去呢?”
庐钧毅然道:“你如能在一日之内将他接来,老夫承恩不浅,目下我还能自顾,你不要再作耽误了。”
辛平含泪道:“好!我就遵从前辈的训示去了!”
他刚转身,庐钧忽又将他叫了回来,用剩余的一只左手,取了三支金针,迅速地插在他左臂“青灵”,“小海”,“极泉”三处穴道上,然后挥挥于道:“你快些去吧!这三枚金针,足可延阻你臂上毒性两个时后不发,你如能早早见到云老前辈,或许他能对你有所帮助。”
辛平热泪盈眶,想起前次在客店中也是庐钧用金针逼住蛊毒,才救了自己一命,不想这一次他自己命在旦夕,仍不忘金针逼毒,生怕自己会途中毒发死去,这种仁心义胆,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泪珠忍不住滚滚直落。
他怀着满腔感激之心,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背,步步回头出了谷口,正欲催马快奔,忽听一声断喝:“喂!那小子给我站住!”
这一声暴喝,恍如平空起了一声霹雳,李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负手斜立在山谷侧面,凝目注视着自己。
那老人穿一件灰色大袍,背负包裹,一双眼神冷若寒冰,鹰鼻薄唇,神情十分阴鸷冷酷,仔细向辛平打量半晌,方才缓缓移步走了过来,冷冷问道:“这匹黑马是你自己的么?”
辛平以为他叫住自己有何大事,不想竟为了这句话,登时不悦,也冷冷答道:“不是我的,它肯让我骑着吗?”
老人冷冷道:“是你的就好,我老人家现有要事急须赶路,你把它暂借给我老人家用一用。”
辛平心中大怒,冷冷一笑,道:“要是我不愿意借呢?”
那老人脸色一沉,道:“我老人家活了一辈子,还没有谁敢对我老人家说一个不字……。”
辛平大声道:“抱歉得很,在下刚刚就说了一个不字,现在还要再说一次,你趁早不要妄想。”
老人闻言似乎微微一惊,突然冷哼两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蠢物,我老人家倒不信你有三头六臂。”话声才落,也不见他屈腿作势,竞如行云流水般欺了上来,左臂疾抬,逞扣辛平的手臂。
辛平虽然毒伤未去,却被那老人激得怒从心底,满腔悲愤,恨不得尽都发泄在这老家伙身上,猛地一砸马腹,黑龙驹倏忽横移数步,同时“呛”然一声,翻腕撤出肩上长剑……。
但那老人手指堪堪要搭上辛平的左臂,扫目瞥见他臂上肿毒之状和插在穴道上的三枚金针,顿时神色一动,竟先自缩手退开三步,沉声叱道:“好小子,你臂上绿色蜈蚣的毒伤是那里从来的?趁早实说。”
辛平暗地诧道你这老东西倒眼尖,一眼便认出这是“绿色蜈蚣”咬伤,只不知他是什么来路?于是道:“你既知道这是绿色蜈蚣所伤,难道不知绿色蜈蚣是谁的东西么?”
那老人叱道:“碧鳞五毒天下无双,除了琪儿,谁还配有,你在那里遇见到琪儿,还不快说?”
辛平听了这话,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惊呼失声道:“你……你是……你是……?”
老人暴喝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辛平未加思索,冲口叫道:“你是何宗森。……”
他脱口呼出“何宗森”三个字,突然记起这老怪物平生最恶人直呼他的名字,慌忙住口。
但是,这句话显然已被那老人听见,却见他睑上竟浮起一抹笑容缓缓说道:“小子,你的胆量可说不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