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穷家五老 [5]
他最后补充道:“我的天机指功夫乃是宇内一绝,六年前碰上南奸商公直,虽是用上全力,仍然不能取他性命,便是因为十八年前服下毒药的缘故。其时我的功力已减退了五成以上,如今筋骨已衰,减退得更快,现在只比平常人稍微力大一点而已!”
薛飞光说道:“李伯伯如欲恢复功力,唯一之法,只有清除体内之毒,李伯伯未尝没有想到此法,但一则您老人家决计不肯低道求人。二则您的功力乃是渐渐失去,一直没有死去自行练功恢复之心,及至最近功力全失,纵然肯得让别人相助,但已乏人可遣。那药王梁康正是可找之人,但若不是赵伯伯差遣裴大哥下山,便没法找他!”
李星桥被她说得做声不得,裴淳一拍大腿,大叫道:“好啊,小侄这就要去找梁药王前辈!”
李星桥道:“你纵是找到梁药王,也不中用,一来他决计不肯再出手医病,二来他也未必医得好!”
裴淳突然跳起身,说道:“有了,有了……”
伸手入囊取出那颗“辟毒珠”,又道:“这是辟毒珠,灵效非常,我那一日不怕博勒使毒,便全靠此珠,师叔请含在口中,自然能够将体中之毒去净!”
李星桥问出此珠本是商公直之物,便毫不迟疑,取过含在口中。原来那南奸商公直恶名久著,专一无事生非,兴风作浪,而他总是在其中捞点好处,是以身上藏有无数奇珍异宝。
凡是他看得上眼的,无不是罕世之珍。
裴、薛二人定睛望住李星桥,等候反应。过了许久,李星桥睁开双眼,吐出珠子,神色之间甚是疲惫,说道:“我勉力运行真气,反而耗去不少真元,此珠只怕辟不得我体内之毒!”
裴淳面上流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道:“那就只好去找梁药王了!”
薛飞光道:“纵然不一定医好李伯伯,也得一试!”
李星桥把珠子还给裴淳,说道:“你刚才提及穷家帮之事,可详细告我,我跟他们渊源极深,年前曾嘱淳于靖帮主传出我的死讯……”
裴淳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马嘶之声,裴、薛两人都吃一惊。却听一妇人口音骂道:
“大胆畜生竟敢无礼……”言下之意,似是要向那胭脂马下毒手。
薛飞光刷地纵了出去,大声叫道:“姑姑,姑姑使不得……”
裴淳正待出去,只听李星桥沉声道:“不要动!”声音甚是严厉。不觉一怔,便坐着不动。
外面传人来那妇人苛责之声,薛飞光哀求讨饶之声,裴淳心想,薛飞光一定被姑姑责打得十分厉害,极是怜悯同情,又爱莫能助。正在难过之时,李星桥忽然大声说道:“三妹,咱们多久没有见面了啊!”
裴淳不禁一怔,想道:“原来薛姑娘的姑姑是师叔的三妹!他们既是兄妹相称,为何多年未见仍不进来打个招呼?”
门外那妇人尖声道:“我宁可死了也不愿见到你们!”接着又骂道:“小丫头,胆敢不听我的话,哼,敢是以为我不敢杀死你么?”只听“拍拍”连声脆响,其中夹杂薛飞光哀哭求饶之声。
李星桥叹口气,大声说道:“三妹啊,大哥已经出家为僧,你心中之恨还不能解么?纵是如此,何必连我也一块儿算上,你想是也不是?”
裴淳这才知道薛飞光的姑姑本来恨的是师父,想是李师叔和师父情逾手足,所以连他也一齐恨上。这时外面那妇人并不作答,却传来责打及薛飞光哭泣之声。裴淳不知何故涌起满腔热血,心想,薛姑娘如若不是为我带路,今日便不须受此痛责,理该挺身出去代她受过。
当下站了起身,李星桥正要喝阻,忽见他神情间凛凛生威。心中一动,喑想这孩子全不怕事畏缩,原来他的忠厚纯朴与平常人完全不同。于是打消阻止之念。
裴淳大步走出屋外,只见薛飞光垂手挺立,满面泪痕。一个眉目秀丽的瘦削中年妇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过去,右手还提着一条鞭子。
这中年妇人长得虽是秀丽好看,可是眉宇眼光中微微泛起狠毒之气。裴淳觉得不大喜欢她,但仍然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晚辈裴淳叩见老前辈!”
中年妇人停住手,冷冷瞅他一眼,这一眼从头看到脚。裴淳但觉全身上下没有秋毫之微逃得出她的眼光。只听她道:“你说我老么?”话声中右手鞭子如灵蛇般翻起,长达三尺的鞭丝像根棍子直直竖立。
裴淳见她气贯鞭梢,能使鞭丝直立如棍,内力之强,极是惊人,竟是个武林高手,心中添了几分敬意,口中连忙应道:“你一点也不老,只不过是尊称之词……”别的人也未尝不会作此解释,但这话从裴淳口中说出,却极具真实意味。
那妇人其实只是找籍口出手,这时却情不自禁地大为欢喜,说道:“看你是个老实人,这话想必不假。你见我何事?”
裴淳道:“长辈责打小辈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过薛姑娘目下已不是小孩子,前辈当着人前施责,岂不使她难堪?”
薛飞光见他出来时,便因羞辱之故,把头垂得低低,听了这话,登时抬了起来,眼中尽是感激之光。
那妇人颔首道:“这话有理,我带她回家再加处罚便是了!”
屋中的李星桥和薛飞光都十分惊讶,没想到裴淳几句话就劝得动那妇人。只听裴淳又道:
“薛姑娘是因晚辈之故才到此地,因此晚辈该当代她受罚!”
李星桥暗暗跌足,心想这孩子早该见好就收,偏偏还要代她受过,反而得闹出许多事故!
薛飞光心中大感甜蜜,登时浑忘身上苦楚。但她深知姑姑脾气,因此趁裴淳转眼望来之时,忙打眼色要他走开,裴淳见了只作不见。那中年妇人说:“你是何人门下?”
李星桥大声答道:“他就是大哥的徒弟!”
中年妇人面色变一下,尖声道:“谁要你说话?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讨厌!”接着望住裴淳,冷冷道,“她何故肯带引你来此?”
裴淳想了一想,答道:“薛姑娘见到这胭脂宝马,极是喜爱,晚辈让她骑了一阵,后来她就带我来啦!”
那中年妇人一心认定薛飞光是因为李星桥之故才带裴淳来的,故此心中恼恨无比,这刻听了裴淳答话,大感意外,心想:“飞光心性贪玩,定是她看上了这匹宝驹,央求人家给她骑一趟,人家便以指引路途为交换……”当下恼意消减大半,冷冷道,“这回便宜了你,下次若是碰到我,决不轻饶……”转身自去,薛飞光紧紧跟随,霎时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