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对决 [7]
闪耀变幻的光亮聚而又散,如波如絮,赤漓漓的鲜血也在交织挥洒,熊百君半声不响的横出丈许之外,形状怪异的蜷曲成一团,看上,几乎就像一个巨号的、经过一番搓揉撕扯的布玩偶,他仍旧握着他的大砍刀,但是,砍刀拖在地下,却似黯然无光了。
癫痴和尚也不完整,胸前背后,各翻卷着半尺多长的血口子,皮开肉绽的伤痕颤蠕着赤红的肌脂,瞧着好不怕人,他却恍同不觉,除了脸色不对之外,倒似割开的人肉不在他身上一般。
端木子厚一见心惊,方才抖着嗓门喊了一声“师父”,那边霍伯南的镔铁拐已在十七次石火似的点戳下捣中玄三冬左肋,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刺耳的响起,玄三冬的一张脸孔已经刹时走了样!
雷同风-目暴叱,“霹雳锤”趁隙砸落,光景是待打落水狗,要乘玄三冬弯腰屈背的当口永绝后患!
那一朵白云就在此际飘了过来,白云却不是柔软的,尤其不是虚无的,白云带刺,刺是一蓬如雨也似的淬毒针芒,是跟在针芒后面的一对“流星胆”!
雷同风怪叫着急速跃开,霍伯南却在退闪的同时重又扑上,拐飞拐舞,怒迎半截腰里插手的席双慧,而玄三冬咬牙忍痛,就地一个翻滚,竟悍不畏死的一把抱住雷同风的双腿!
这位“飞龙卷”顿时又惊又怒,大吼声里,双锤狠砸,玄三冬全力钻进人家的裤裆之下,也不管锤势如雷,足可要命,只是双手握锥,使力捅向姓雷的小腹。
雷同风那一声长嚎,简直就不像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玄三冬的“旋地锥”一下子旋进了他的腹腔,他的两只重锤却稍差一线未能击实玄三冬的背脊,因为在隔着那一线之差的时候,雷同风的身子业已腾空而起——当然不是他自己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蹦起,乃是被癫痴和尚横出一杖送上天的!
现在,不止严渡沉不住气,连与谷唳魂苦斗中的任雪樵也变了颜色,双剑挥霍攻拒间,他不由-目大叫:“严渡,还不倾力发动,全军上阵!”
严渡后撤几步,扯开嗓子嘶吼:“向敢,罗向敢,你的人马上派出,立时冲杀;本堂各头领听着,卓鼎率‘四象刀’围攻谷唳魂、‘左弦月’‘狂虎’‘癫狼’‘断首六煞’合击老秃驴,谁要犹豫不前,阵前立斩!”
在他一叠声昂厉的催促下,“紫旗堂”已有十多条大汉趔趔趄趄的走了出来,“黄旗堂”的阵势中也零零散散出来十几号人物,为首的是一个精瘦枯干的中年角色,那人一张瘦脸本就黄中透灰,这时却更是灰黄搅合,不成颜色了;严渡狠瞪了对方一眼,火爆的道:
“罗向敢,事到如今,你尚有什么可迟疑的?咱们同在一条船上,顺风顺水则共抵彼岸,船破帆落就一齐沉底,想图侥幸,不但没这种便宜,而且谁也饶不了你!”
那人,敢情正是“黄旗堂”的堂主罗向敢,他冲着严渡叹了口气,形容惨淡的道:“老严,大势的演变,似乎不像你原先估量的那么乐观,连番失算之下,我早就劝你及时转舵收手,你偏偏不听,愣要拖我下水,真是害苦我了……”
严渡脸色大变,怒极反笑:“此时此地,罗向敢,再放这些浑屁岂不等于白搭?荣华富贵也是你想要的,哪一个又逼着你趟浑水来?如今血刃已接,势成骑虎,由不得你退缩苟免!”
罗向敢吸了口气,沙沙的道:“你就是不肯罢休,我……我认命也就是了。”
严渡冷然道:“端木子厚便交你处置,记得务必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这是一着狠棋,一着逼迫罗向敢再无回头机会的狠棋,只要他率同手下侵犯了端木子厚,无论侵犯的程度如何,则逆迹铁铸,事实如山,就一辈子不能翻案了!
咬咬牙,罗向敢不情不愿的转回身去,朝着他所属的一干头领下令:“兄弟们,跟着我上,半圆阵!”
虽然受伤,却威猛不灭的癫痴和尚,此刻横走一步,佛门禅杖一手擎起,护在端木子厚身前,气势颇似把守南天门,不许妖丑过关的金甲神将!
于是,谷唳魂的双刃斧回旋流飞,人却往左侧暴掠七尺,不等任雪樵追上,他抛臂抖手,一枚制钱大小,厚约寸许,用陶瓷烧成的扁圆形“饼子哨”
已兜空飞出;这种“饼子哨”上留得有六个角度斜通的气孔,当它迎空旋走的时候,空气急速灌入,便会发出极为怪异特殊的声响,有如雁唳鹰嘶,持续不绝,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当任雪樵再次缠上谷唳魂的俄顷,“饼子哨”的信号已有了立即的反应——从山庄两旁的高墙顶端,迅速亮起一片状若繁星似的灯海,光影摇晃里,墙头上排列着只露出上半身的黑巾汉子,或是刀枪并举,或是弓弩瞄指,刃芒簇焰,寒辉交映,显然,这是谷唳魂早已安排下的伏兵——他个人所率的“黑旗堂”弟子与“蓝旗堂”玄刀爷的人马,业已联手上阵了!
严渡当然也曾料到谷唳魂的这一着,因为自恃外援雄厚,本身的基本实力不弱,他一直没有太把对方这两支人马放在心,以为大不了列阵拼杀一场,只要把几个首要人物制服,余下的帮众便可不击而溃,但他却未能预见外援的损失惨重,已遭渐次削薄,而本身的班底又临阵怯场,受慑于历久以来正宗主子的权威之下,变得不堪重用,两相比较,人长我消,眼前的形势,已见不妙。
“黑旗堂”和“蓝旗堂”的伏兵出现,整个情况与气氛马上有了逆转,谷唳魂一边豁战,口里仍不闲着:“罗向敢,悬崖勒马,时犹未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现在放下兵器,退出叛帮,我可以担保你将功折罪,从轻发落。”
正在满心惶恐、举棋不定的罗向敢,闻言之下,不由两眼倏亮,但免不了仍有些怀疑!
“首座,你的话可能做数?”
端木子厚适时宏声道:“自可做数,谷首座的决定,便代表我父子的意见!”
那一头,严渡双目泛赤,狠厉的咆哮:“罗向敢,你敢违诺背信,临阵变节?”
理也不理严渡的吆喝,罗向敢首先唯唯一声丢下自己手上的武器,大步走回旗下阵营,边双臂伸展,一叠声的叱叫:“‘黄旗堂’的兄弟们,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哪,还是老当家待我们情深义重;悔不该受人瞒骗诱惑,险些便做出对不起老爷子与大少主的事来,大伙听着啦,放下家伙,带罪立功,我们这一辈子都是老当家和大少主的忠实部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