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大车前面的一群男女旅客,住在淮河码头的悦来老店。
十一名男女骑士,则落脚在集南的鸿安客栈,是本集规模最大的一家客店,车房马厩最完善。
千幻夜叉牵了坐骑,慢吞吞下了渡船,已看不见早已过河的大车。她不急,反正猎物一定会在集上投宿,有充裕的时间寻找他们的落脚处。
她无意杀掉那些人,只希望从这些人身上,查出祝堡主父子的下落。
她是暗杀的行家,虽则她不是女杀手。她的无影神针,与故意引人分心的透风镖,都是暗杀利器,在人丛中暗杀一个人易如反掌。
“我像一头伺鼠的猫。”她走上码头,向拥挤的码头出入栅口喃喃自语,凤目中放射出怨毒的光芒;“我会用一辈子的时光,逐一送你们下地狱。”
鸿安客栈有五间店面,门外的广场十分热闹,旅客们进进出出显得十分忙碌,店伙计们更是忙得团团转。
三名店伙。上前招呼十部大车驶入宽大的停车场。十一名骑士将坐骑交给店伙,有三个人跟着车队照料,但只袖手旁观,监督廿名车夫检查车辆,领健骡上槽。
停车场已停了廿余部各式车辆,人人都在忙碌。一旁突然来了一个虬须大汉,虎背熊腰神情威猛,先瞥了三骑士一眼,目光转至那面飞鹰旗上。
“你的?”大汉指指飞鹰旗,向正在检查车篷是否关紧的车夫们问。
“是呀!”车夫们爱理不理。
“那代表什么?唬人?”虬须大汉冷笑。
“阁下有何用意?”车夫也冷笑。
“这支飞鹰旗,是不是该插在扬州贵山门的门架上?在外面走动打出旗号,如果保护不了这面旗,会掀起江湖风波的,除非是故意向凤阳地区的朋友示威。”
三骑士过来了,定在最后的人,是傲态十足的八表狂生,背着手像个旁观者。
第一位骑士是个年约半百,长相有如大马猴的中年人,不像一位武林健者,是属于喜怒不现辞色,与任何人说话都死板板像个债主的人。
“在下无意向任何人示威。”骑士面无表情,语气僵硬:
“这是代表在下身份的旗号,让本会的弟兄知道是自己的弟兄以便照料,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敝会的弟兄,每人都有这么一面旗,在下是敝会外堂的弟兄,有什么不对吗?”
表示身份而非亮旗号,虽则不合乎江湖规矩,但不无道理,其实道理并不充分。
黑道组合要求是秘密,除非同组合而事先不认识的人,打出同组合的盘道暗号,才可以用暗号报身份。公然亮身份,就必须有撑得起的分量,等于是示威,必须有接受看不顺眼的人,或者仇家的挑战准备。
“这是贵会自订的规矩?”虬须大汉不满骑士的答复。
“已经沿用一年了,阁下有何高见?”
“不久自知。”虬须大汉不再多说,扭头便走。
而八表狂生默默后跟,到了一部轻车旁。
“借一步说话。”他赶上两步超越,伸手搭住了车辕,挡住了虬须大汉。
“你也有旗号?”虬须大汉沉着地问。
“没有。”
“你是货主?”
“有旗的人才是货主,他是徐州隆兴栈的东主,他用自己的旗请沿途的弟兄照料,合情合理。请教老兄高名上姓,对鹰扬会有何不满?”
“在下只是一个车夫,姓高,高天赐。”虬须大汉冷冷地说:“在下对鹰扬会并无成见,只是不希望江湖多掀起一次风波。”
“什么意思?你能掀起风波?”
“在下不能,那辆车的人能。”高天赐指指对面的那辆一套双驹的小马车:“你们等于是向他示成。在下知道车的主人,最讨厌某些门派公然亮旗号警告别人,耀武扬威会遭忌的。”
“哦!阁下倒是一番好意了。”
“不错,出了事必定会波及旁人,而家主人希望平平安安过一宵,免受打扰。赶快把旗号收起,也许还来得及。”
“阁下知道那辆车的主人是何来路?”
“知道。”
“在下请教。”
“太湖西洞庭山林屋洞天,左神幽虚之天栖霞幽园的人。”
八表狂生脸色一变,但随即冷冷一笑。
“我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呢!原来是栖霞山幽园的人。”八表狂生傲然地说:“宇内双仙的幽虚子,已经升了天许多年了,他的后人重出江湖活现世,只能唬唬一些三流混报而已,那能重振双仙往昔的声威?这两年他们的人,除了偶尔唬唬人之外,从没听说他们干了些什么惊世大事。高老兄,你太抬举他们了。”
“是吗?不久自知。”高天赐仍是那句老话。
“他们最好识相些,哼!哦!贵主人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凌云凤葛瑛。”
八表狂生脸色又是一变,扭头便走。
高天赐摇头苦笑,开始整理轻车。
武林十一高手中,五龙六凤七僧八尼,六凤就是凌云凤葛瑛。
这位大名鼎鼎的女侠客,廿余年前情场失意,从此不问江湖恩怨,遨游天下绝口不提当年如烟往事,难怪高天赐说主人希望平平安安过一宵。
目下仍在江湖耀武场威,或者行侠仗义的人,只有四客、五龙、十丐、十一道。其他七个人泰半凋零,即使能在人间,也不再插手江湖事了。
八表狂生回到同伴身边,不久终于把旗取走了。他口说不在乎栖霞幽园的人,其实深具戒心。
千幻夜叉是以男人身份落店的,当然不便住大统铺。以她穷汉的身份,也不配住上房,只能住一处比上房低级的小单间,浴厕皆须使用公用的,十分不便。但为了避免暴露行藏,不得不委屈自己。
说巧真巧,刚随店伙提着行囊入室,便看到院子对面的走廊上,有一个熟悉背影走动。
“他怎会在这里?”她感到惊奇和兴奋,心中暗叫:“也许他知道一些事,会不会因为同一目的而来?”’
她是化装易容专家,一眼便看出那人的本来面目。
梳洗毕,天色尚早,信步到了对面廊下,伸手轻叩小单问的房门。
“谁呀?”里面有人间。
“送茶水来的,客官。”她用男人的嗓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