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全堡大乱,血腥刺鼻。
禹秋田的剑比雷电更可怕,剑使刀招,以雷霆万钧的声势,专向人多的地方冲,剑光到处头断肢裂,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剑,真有如虎入羊群,惨极。
大力神与北人屠,跟在禹秋田的左右后侧,把拥出来的爪牙杀得落花流水,比禹秋田还要凶猛。
好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似乎人全疯了。
即使最不怕死的人,也被这场疯狂的大屠杀吓坏了,吓坏了就产生逃走的念头,机警的人开始向堡外逃命,逃命的人有福了。
祝堡主父子也是有福的人,因为自始至终,不曾发现这两父子与禹秋田照面。
第一个退出血肉屠场的人,是幻剑飞虹李姑娘,她简直被可怖的搏杀吓傻了,浑身冒冷汗,握剑的手直发抖。她感到血腥令她发呕,只好退至远处发怔。
“太惨了,太惨了……”她的目光,跟踪仍在八方追杀的禹秋田背影,颤声喃喃自语:
“他……他怎么会如此残忍?”
“小萱,你曾经目睹廿九具裸尸。”春雷在一旁仗剑戒备,语音低沉。
“是的,可是……”
“他曾经也是尸堆中的一具。”春雷语气更冷:“如果不是他修为精深,他的尸体该已开始腐烂,开始受到蛆虫的……”
“周叔,不要……说……了。”她掩面颤声叫。
“我们走吧!”春雷冷然说:“一旦你对他的作为无法苟同,你和他之间,就会在心中产生疏离感,早晚会分道扬镖的。小萱,及早离开他吧!”
“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春雷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劝解:“甚至有一天会反脸成仇,这一天会来得很快。千幻夜叉才是他同一类型的人,他俩才能在这人如草芥的乱世中存活。小萱,你准备走了吗?”
她长叹一声,迈动沉重的脚步。
天亮了,各处残留着仍在发亮的灯笼。
堡外围第一重房舍,烈火烛天仍在燃烧。
尸横遍地,血腥中人欲呕。
禹秋田六个人,加上跟来的岁破星与翼火蛇,八个人都找来了长铁棍和火钩绳索,开始捣毁或拆除聚宝楼可能装了机关削器的可疑设备,连楼梯的扶拦,也加以击毁,有惊无险登上三楼的藏珍室。
这是一列南行的商队,平凡得让断路的小毛贼,也懒得瞥上一眼,因为其中没有可让人饱餐的油水。
南行的货物,通常都是边地的粗糙土产。北上的商品,则是价位高的南方精致货物、一辆骡车,十余匹驮驴,大包大捆毫不起服,全留下来也值不了几个钱。八个穿得褴褛,难分男女的押货人,除了两个车夫还有一点精神之外,其他六个人骑在小驴上,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
千幻夜叉这次是损失最重的人,失去了最可靠的侍女。她另有一批得力的人,仍逗留在大河上下游,与天长堡留下搜寻的爪牙捉迷藏。这些人并不知道进天长堡里的人已经快速脱离了,所以来不及北上策应主人千幻夜叉。
她化装为惟妙惟肖的男脚夫,骑在小驴背上,傍着也扮成脚夫的禹秋田,慢吞吞赶路向南又向南;
大车上与十四匹驮驴上的货物,全是获自天长堡的珍藏和金银。
“我有点了解你的性格了。”她扭头向在驴背上打磕睡的禹秋田说。
禹秋田身材修长,小驴又显得太小了,双腿必须向外张以免及地,人比驴大,状极可笑,谁都会为小驴叫屈:这位脚夫真该下来牵着小驴走的。
“笨女人,永远不要笨得以为了解某个人。”他懒洋洋打个呵欠,说的话也是有气无力:“尤其我这种江湖猎食者,必须适合任何环境求生存,能扮神佛,也可以扮蚁虫。告诉你,连我也不了解自己,好笑吧?”’
“禹兄,你总是故意使人不愉快吗?”
“有时的确如此。”
“现在也是?”千幻夜叉脸上有不愉快表情。
“你要我向你道歉吗?”
“你不会因此而道歉的,你一直就不把我当成谈得来的朋友,似乎使我不愉快是你最快乐的事,最好能故意刺激我让我坐立不安!”
“最好能一怒而去,牵了你的两驴珍宝分道扬镖。”禹秋田说话毫不含蓄:“你不觉得大事已了,该是各奔前程的时候吗?前面是太谷城,你是继续往南走?”
“你呢?”
“我往东,走潞安怀庆。”
“你不是往南走的吗?”
“没有必要了。”禹秋田说,提不起劲:“本来,我追踪一个从京都来的人,他与京都的西山三霸是同乡,他涉及京都一桩勾结内监,残忍秘密灭门,掠夺巨额财宝的惨案,我查出他背后另有主谋,希望他能带我去找这个主谋的狗王八。”
“京都跟到此地?主谋会躲在千里外暗中操纵?禹兄,你并不聪明嘛!”
“如果主谋是陕西秦王府的人,千里外操纵才是聪明人的作法。”
“有眉目了?”
“人已被祝堡主杀死了,断了线了。”禹秋田沮丧的说,充满失败感:“人算不如天算,怎会料到一切平安的途中,出了柏亭阜不可知的意外。”
“天长堡这笔庞大的财富,弥补不了你的损失吗?”
“傻姑娘,损失是无法弥补的。财富是身外之物。两件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这不是救生意,此亏彼赚可以相抵扯平。这些不义之财,对我毫无意义,但对另外一些人,意义却十分重大。”
“哦!你的意思……”
“没有意思。”
前面,太谷城在望。
江湖上流传着许许多多的传说、秘辛、谣言和谎言。
天长堡毁灭的前因后果,也夹杂在众多的传闻中。
幸而逃出天长堡宾馆,卅余名托庇的人,是传闻的见证者,他们重新另找托庇之地,逃避仇家的追踪和国法的制裁,逃避正义者的报复。
鹰扬会的扬州山门,没发表任何正式的声明,天长堡父子灭绝人性的罪行,与鹰扬会无关。事实上也是如此,鹰扬会在天长堡作客,是江湖上最平凡的事,没有义务承担主人罪行的责任。
玄天绝剑祝堡主父子,成了众矢之的,各方交相责难,有些人甚至发誓要找他父子讨公道申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