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雪 - [小椴]

第五部 秣陵冬 第三章 短歌 [5]

  骆寒裹伤才毕,却忽弧剑出手,直向石燃掷去。石燃大惊,万料不到他会于此时弃剑!

  那剑挟一抹光弧转瞬即至,他一避居然未避得利落。却是米俨代为援手,长枪一击,直挑那掷来短剑。那剑却恰于此时适时一转,算定了石燃所避方向一般,又向他追击而去。‘铁马’常青忽一声爆喝,手中双链直向那只弧剑砸去……那边骆寒自己身形却极怪异地一翻,人就已不见,‘长车’之人只觉他一下似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了,就在他们一愕之间,骆寒已从那驼儿跨下钻出,自它两条前腿间突然冒起,一跃已跃上了距他不足十余步的隔在他与树林之间的一驾长车车辕之上。米俨长身回返,长枪直刺。那车上之人似也没料骆寒会这么忽然冒出,驭手被他伸手一拖人已带离驾座,另一士也被他一抓而伤,踢落于地。车旁执戈之士犹在错愕中,骆寒却已以手控缰,一催那马儿,直向追来的米俨迎去。

  他似极善驭马,那马儿在他手下,前冲之势较在刚才的驾车者手中犹为迅速。米俨长枪一挑,一招‘痛钦黄龙’,力大招沉,凛然而至,要欺骆寒于空手之际。骆寒却一侧身,避过其锋,伸手一揽枪缨,人已顺势荡了出去。石燃本刚避开他适才所掷‘孤剑’,一跃而起,却正赶上迎上来的骆寒。

  他跃得高,骆寒来势却低。石燃双足一踏,就势向骆寒肩头踏去。骆寒却拼他一踏,只听他肩骨上一声轻响,人却已一手接剑,两指挟住了那眼看要坠地的弧剑之尖,左手手指已点向石燃左足上涌泉大穴。两人均一声低呼,同时坠落。骆寒落地前忽飞踢那骆驼一足,叫道:“走!”

  那驼儿趁着局面一乱,已一跃向那林中钻去。骆寒背后米俨长抢已至,常青的铁链也呼啸而来。骆寒左手反手一抓,右手剑就已在石燃肩上带过。这一剑伤及筋脉。石燃登时一手如废,但米俨枪转横扫,骆寒胁下受了他一击,只听“咯”的一声,好象肋骨已断了一根。这一击极重,骆寒人似已重伤,被这一势之力,人被打得飞起,竟像是被那一枪扫出了阵外。

  ‘长车’之士齐齐一愣,没想米俨会一击得手,以为骆寒已负重伤,正待追杀。骆寒那被扫出之势本来看着似身不由已一般,可在众人一愕之际,他身形才出阵外,就单足一点,变跌落之势为疾扑而出,人已向他驼儿扑去。米俨面色一变,喝道:“射!”

  众矢顿发,骆寒哼了一声,那驼儿也一声低鸣,他一人一驼俱已中箭,但冲势不减,直向那林中卷去。

  石燃喝了一声:“追!”

  ——骆寒已伤,好容易才伤他于一击,且看来伤势不清,他们此时不追,更待何时?已顾不得林中萧如预警之伏,务求毕全功于此役!

  文翰林于山坡上一见长车将入树林,手中杯子就用力一摔,落在地上,声响清脆。

  从坡上到对岸那树林之间的路上,就一迭声的有异声响起,似是把这个摔杯之号迢迢递递地传了开去。

  骆寒所乘的驼儿却是胯上中了一箭,它也知忧急,并不停顿,五十步对它不过是数纵之距,转眼已进了那片树林。那片树林却疏疏密密,疏不掩月,密可藏人。他一人一驼就在那林子里绕起圈子来。骆寒三绕两绕,就已把长车尽带入这片不足两亩的生于凸丘微洼间的树林之中。

  长车奔势果慢,他们战车之利果为树林所限,但也就此把这林中封得个滴水不露。骆寒又兜了两圈,无路可退,他象并不急着要逃一般,反忽回头冲石燃一笑:“你的麻烦来了。”

  石燃一惊,他此时已有发觉。他先预得萧如报警,已知这林中定有埋伏。但他一向轻视江湖豪雄,纵势跨数省如江南文府,他也一向不太入眼,不相信他们真会对“辕门”硬来。只见他将面色一沉,喝道:“林中有伏,米俨,你左向,常兄驻守防敌,余人跟我进击。”

  他一语才落,分布停当,只见骆寒忽长啸而起,直跃向一株白杨的树杪。那白杨生得极高,众人一直未及放眼向那树杪望去,被他身形一带,举目一顾,才发觉,那树梢之上,却正有伏兵!

  骆寒见势极准,如他在石头城百丈之外,就已测知胡不孤操阵暗隐之所在。他分明已见出那棵白杨就是这片林中阵眼之所在。他知自己遭人构陷后,虽情势危急,却也极快速地做了判断。他今夜本为宗室双歧所约而来,知自己与他们并无深仇。辕门忽现,那分明就是他们走露的消息。但他们决不会无意中要点燃自己与辕门对搏之势,想来必是要借力杀人,那潜伏的就定还有人在!他骆寒岂是好欺之辈,虽拚着负伤,也要把长车带入这树林之中,就是要逼那潜伏待击之人提前出手,了这他与长车困斗之役。

  他身形才拨向那树杪之上,树顶之人就一惊。这树顶果为林中阵眼,顶上埋伏的就是白鹭洲中曾伏击石燃的徽州莫余。今日‘斩车’之计却是以他为统领,尽率文府精锐,江湖六世家,海南琼崖剑派与蜀中川凉会,俱是久受袁老大压制之人,务求毕功于一役。

  他猛见骆寒忽弃长车对手,直扑向自己,不由大惊。

  骆寒是含忿出剑,他虽迭为辕门所伤,但并不怨忿辕门,江湖争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过如此。但他痛恨卑鄙奸宄如文府已极。这一剑挟忿而出,竟有他适才苦斗长车时也没发出的绚烂的光彩。只听他长喝道:“疾!”

  莫余大袖一扬,人已如大鸟一般在树顶飘忽而起。他起于不意,一剑之下就被骆寒破了他一只罡风大袖,一条伤口由肩及腕,尺许余长,痛得他吸了一口气。

  骆寒却不容他再落身树上,从容布局。于空中双足一踢,竟直逼得莫余不得不落身于地。只听骆寒在树顶笑道:“你害我玩了半天,现在,该你们拿出些本事来了吧。”

  莫余才才落地,地上长车知为强仇,已然发动,他无暇答言,已入战局。

  石燃却盯着他“哈哈”“哈哈”了两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见,只是突晤峥嵘时。莫先生,请了。”

  莫余一咬牙,他适才隐忍不发,只为想多借骆寒之力疲痹敌师。这时主帅亲陷,只有一挥手,喝道:“攻!”

  他“攻”之一字一出,那树杪草丛,木后石巅,只见就有一道道攻击奋起,直袭而至。——文府麾下、‘斩车’之役,已全力激发!

  石燃面色一黯,却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所料大有错误,——文府人不只已出了手,还是倾力而出。所伏之人竟较‘长车’多出倍余,而且俱是好手。他一咬牙,那坡上萧如与石头城畔胡不孤,是否也已陷入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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