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限难免 已成白痴 [2]
所以,近年来,已很少人称呼他“万家生佛”了。
事实他已经没有这种能力,因为他偌大的一份家财已早已剩余无几。
举个例,一万两黄金一个人化,无疑不容易化光,但一万个人来化,却容易得很。
李东阳生财有道,化得去,赚得回,周鹤却没有这种本领。
他最本领是写字,其次是写画。
再其次才是用剑。
星淡,月明。
夜正深。
周家庄外,一骑东来。
马已倦,鞍上人却仍然精神抖擞,一个身子枪也似挺直。
白衣散发,二十五六年纪。七尺长短身材,眉如剑,目似星,鼻高,唇薄,不就是左手一剑横扫十三杀手,名震江湖的侠客沈胜衣。
每个人都难免有判断错误的时候,沈胜衣也没有例外。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经过这附近,这一次仍然错过了宿头。
幸好他并没有忘记这附近也住有一位朋友
“万家生佛”周鹤。
两年前他曾经作客周家庄,那时候的周家庄日夜大开门户,不少江湖豪杰路经这附近,都宁可不入客栈,直趋周家庄,喝几口美酒,交几个朋友。
错过宿头的更就不在话下。
主人也实在好客,无论你什么时候到来,都有下人替你安排食物及房间。
如果你喜欢热闹,尽可以到庄院的大堂,那儿终夜华灯高悬,光如白昼,不分昼夜都聚着好些江湖豪杰,煮酒论剑或铜琶铁板狂歌大江东去。
是以附近虽然有不少庄院,纵使初来的朋友,亦不难知道那-座是周家庄。
这却是两年前的情形。
现在沈胜衣已经来到庄院之外,几乎就以为走错地方。
门墙依旧,整个庄院却笼罩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既听不到昔日的狂歌笑语,也看不到昔日辉煌的灯光。
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胜衣心头一凛,不觉催快了坐骑,望庄门那边急奔。
周鹤绝不是沽名的钓誉之徒,武功虽然不大好,却见义勇为,是个真正的侠客。
沈胜衣十分高兴能够有一位这样的朋友,对于这位朋友的遭遇,当然也是关心得很。
庄院紧闭,檐下仍然高悬着两个大灯笼。
凄冷的灯光照耀之下,门前石阶之上赫然仰面倒着一个女人。
淡紫的衣衫,苍白的脸庞,一头秀发披散在地上,那照耀在她身上的灯光,迷迷蒙蒙竟仿佛就像是从她的身上透出来,充满了一种妖异的诱惑。
她的眼睁大,眼瞳也像是笼上了一层雾也似,丝毫生气也没有。
无论怎样看,她都只是像一个死人,但魂魄,仿佛又并未完全消散。
这个女人也就是江湖上一个可怕的杀手,“七杀庄”的主人云飘飘。
认识云飘飘的人不多。
沈胜衣也不认识。
他收疆勒马,滚鞍跳下,自然就走上石阶,俯身探手,按住云飘飘的腕脉,久久不放。
倏的他剑眉一皱。
一一这个女人脉搏几乎完全停顿,外面却不见伤口,显然就伤在内里,伤得那么重,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她躺在这里,莫非本来是周鹤的朋友,负伤逃来,不支倒下。
无论如何,先将她抱进去,周鹤庄院内多的是名贵药材,也许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沈胜衣沉吟着抱起云飘飘,上前去拍门。
好一会,大门才打开,一个老花头打着灯笼探首出来,一见他就脱口道:“沈公子!”
沈胜衣一笑,道:“寿伯,还认得我么?”
老苍头放声大笑,道:“沈公子也记得老奴的名字,老奴又怎么会不记得沈公子了”
沈胜衣道:“周兄可在?”
寿伯道:“在,快请进来。”
沈胜衣抱着云飘飘一步跨入,寿伯目光一落,惊问道,“这位姑娘……”
“伤得很重。”
“什么人这样大胆,竟然伤害公子的朋友。”
“我不认识她。”
寿伯一愕,连随点头道:“那么是公子路见不平救回来的了。”
沈胜衣道:“这位姑娘乃是负伤倒在这里门前的石阶上。”
寿伯怔住。
沈胜衣接着道:“你看看,是否认识她?”
寿伯举起灯笼眯起眼睛,细看了一会,道:“从未见过她。”
沈胜衣道:“也许她与周兄相识,或者知道附近有周兄这个人,负伤走来求救,不支倒在门外。”
寿伯道:“主人的朋友曾经在这个庄院出入的,我大都认识。”
一顿接道:“不过这是他在外面认识的亦未可知。”
沈胜衣道:“无论如何,先将这位姑娘救醒再说,周兄在哪里?”
寿伯道:“还在书斋里写画。”
沈胜衣笑道:“他还是那个脾气。”
寿伯道:“可不是,一动笔便是四五个时辰。”
沈胜衣道:“事不宜迟,救人要紧,我这就抱这位姑娘到画斋去找他。”
寿伯手指道:“书斋在那边,公子记性那么好,一定还没有忘掉。”
沈胜衣道:“没有。”
寿伯道:“老奴脚步慢,公子请先走一步。”
沈胜衣点头放步那边走去。
寿伯又差别道:“门外那匹马是不是公子的坐骑?”
“劳烦你将它拉到马厮。”沈胜衣人已在三丈外。
寿伯遥呼道:“公子放心,我自会教人安置妥当,跟着送茶点进去书斋。”
沈胜衣道:“不用。”
这两个字出口,人已消失不见。
书斋在西院,是一个独立的地方,周围遍植花草树木,左侧有一个荷塘。
一半的书斋正是建筑在那一个荷塘之上。
日间鸟语花香,推窗外望,一片碧绿,清风徐来,那种幽静美丽,不难想像。
现在夜深,灯光迷蒙更觉幽静。
院子里夜雾迷离,在外面望来,灯光自然也觉得迷蒙,书斋之内的灯光其实非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