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绿萼衣 冒严寒 陷身冰雪窟 [4]
回到村中,公明拿话一问,野儿才知上了女贼师徒的当。虽然悔恨万分,因受贼师救命之恩,仍不愿与之为敌。公超等到后问知前情,再细心考察,还是那么天真,只比以前猛恶了些。因老贼婆不令出山,从未亲手做过恶事,恩起前情,越发喜爱,野儿当时便要正式拜师,不肯再走。公超见他意诚,公明又在一旁力劝,说:“野儿心直性猛,必须好好教导,改变他的气质,非随七兄一起不能学好。像他这样凶野的人,又在贼巢之中多年,难免染有恶习,你不收他为徒,定必在外逞强行凶,做出许多恶事。他那从贼情有可原,便无以情分也不应该杀他。我看今日就应拜师,使他心定,连你所说考察些时俱都不必。”公超本爱野儿,听公明一说立时答应。众人见他收此异人为徒,以前双方又有极深情义,俱都欣喜,同声庆贺。野儿见众人对他看重,人都真诚相待,不像贼巢中老贼婆师徒待他虽好,极少责罚,但是法令极严,令出必行,又喜立威打人,犯过必死。尊卑之分又严,自己还好,别的同门见了师长,非但不敢随意说笑,满口应是,连个大气也不敢出,师徒之间一点也不亲热,对于自己全都妒忌。除却房舍衣食极端华美,并无意思。终日除练功外,便由老贼婆为首领头作乐,再不便是男女荒淫。自己固然看不惯,那些女贼嫌他身相丑恶矮短,也无人与之亲近,平日不甚合群。因是从小孤单,还不觉得。及见村人同坐,长幼不分,对月饮酒,亲如一家之状,由不得生出许多好感,觉着这里有趣得多,何况朝夕盼望的恩师无心巧遇,又收他做了徒弟,越发喜出望外,兴高采烈。伊萌见无端得了这么一个师兄,非但没有妒忌,反更高兴,二人恰坐在一起,越说越对心思,亲热非常。
尹、娄诸侠等人到齐,便即当众商计大破巴家庄之事。先防女贼师徒仗着毒针突来侵害,后听女贼婆病倒,还有几个会使毒针的贼徒也在途中生病,少去好些顾虑。依了虎女、公亮和秦氏弟兄,均想乘此时机暗中赶往巴家庄,将女贼师徒这个大害先除了去,兔她病好之后要多好些手脚。公超、公明却大不以为然,同说:“我们此举志在扫平贼党,将这些为恶多年的凶人一网打尽。为了时机紧迫,许多土人虽已得信,如不联成一个整的,他们到时难免各自为政,人心不齐,必多伤亡。贼党又多,不发动这两山土人必难如愿,须要通盘筹计,准备停当方可下手。一个疏忽,不是手忙脚乱,使要留下后患,单杀掉女贼师徒济得什事?贼党原以女贼和那几个凶僧恶道为主要帮手,忽被我们刺杀几个,定必胆怯。又去寻人相助,胆小怕死的也许还要偷偷溜走,岂不又留异日之患?并且好些恶贼尚还未到,万一因此发难,提前动手,伤亡既多,还不免于漏网。此举非但有害,还被敌人看轻,说我们畏惧女贼,乘她有病下手暗算,太已不值。女贼既是指名要寻我们,便应和她当面决一胜负;这等做法也是小气。既是大家性急,索性派人照着预计,先向西山边界那些土人送信,令其传知全体土人暗中准备,过上十天半月,时机到来,他们接到我们信号便同下手。今夜所杀的人也无须再与敌人送去。贼党见他是来的人无一生回,定必惊疑,也许日内不会有事,时机一至,立刻进攻。好在西山地势业已查探明白,到时四面合围,决不怕他逃上天去。大家都忙累了好几天,我们不必再作长夜之饮,早点安息,明朝便可准备起来了。”
议定之后,因料仇敌防御必严,除向西山土人暗传密令而外,无论男女诸侠,在公明指示之下,谁也不许再往巴家庄走动。一面派了虎女、公亮、林蓉、公遐男女四侠带了两虎,埋伏在西山交界森林东面。借着安乐洞前大片森林危崖掩蔽藏伏,以防万一贼党又来偷袭,将其杀死,务使一到东山境内人便失踪,以为疑兵之计。另外再由公超、公明各带十几个得力的壮士,分成两起,轮流在后接应。刚刚议定,又听竹吹信号,先似发现来了敌人;正要分人赶往察看,竹吹之声忽变,众人听出远客到来。秦氏兄弟当先迎出,公亮因二虎出去了多半日夜未吃东西,正和虎女拿了许多瓜菜在喂,一听来客,心疑长安来的老侠云氏师徒,便要骑虎出行,虎女也要跟去。二人同骑一虎刚走,公明笑说:“来客相隔尚远,天已夜深,长路跋涉难免饥疲,方才忘令二弟他们骑虎赶去还快一点。”回顾另一虎也空身追去,伊萌闻言连忙赶上,纵上虎背跟踪飞驰。野儿笑问:
“师父,这里老虎真大,并还能骑,几时我也擒它一只试试。”公超笑说:“此是大雪山中异种猛虎,从小便经高人驯养,你当容易,什老虎都这样灵慧听话的么?”
野儿还未及答,公超忽又惊道:“有人来了。此是何人?这样大胆?”公明方答:
“这里防御严密,如有来人多少有点警觉,方才听到接客信号,来者决非外人。”说时,二人一同翘首回顾,席上诸人方觉无什动静,如何说有人来,随听二侠哈哈笑道:“原来是你们么?真个意想不到之事!怎不下来,上面无人欢迎远客,还不下来先吃几杯再说!”话未说完,楼上平台已有两人笑道:“想不到你两个耳目这灵,我们原是走错了路,中途遇见凶僧的恶徒口出恶意,想要来此行刺,被荆氏弟兄杀了一个,擒了一个。
刚到前面岭脚,便见他们先用号灯晃动,我们初来,不知底细,老三掩往一听,说方才来了女贼,奉有严令,不曾动手,这里三个男贼,等其走近不妨试他一试,跟着便吹信号。因气他们轻视男贼,我们三个又未被他看出,特地绕路,由你们东南方崖后绝壑偷偷越过,崖上虽有防守的人,因我三人掩藏得巧,先未看出,后来警觉,人已到了崖上。
老三想起此举不对,忙即抢上说明来意,不令他们再发信号便走了来。因听说人在楼后饮酒,先当你们都在楼上,便走了上来,不料仍被你们看见。”边说边往下纵落,共是老少三人,两男一女。老的一个身材高大,名叫蒲芦。一个中年女子,乃他久共患难的妻子女侠卫青娥。那叫三弟的是三四十岁的矮子,生得又黑又瘦,猴头猴脑,二目神光炯炯,名叫侯元,由平台上一纵便落席前,相隔十来丈高远,宛如飞星电射,落地无声,黑影一晃便立在公明面前,当先手指二人哈哈笑道:“你这两个还在装模作样。远客到此,不早出迎。我们如是你的对头不糟了么?”众人一边让座,互相请教,只公明一人微笑答道:“侯三弟,你大小看我们两位老大哥了。我们在此饮酒说笑,外面防守的人远近有好几起,就是楼上有人走动,也必当他是自己人,怎会留意?何况你和蒲老大哥夫妇的轻功剑术均到上乘地步,多好耳朵也听不出半点声息,又是悄悄掩来,不比应敌急走,纵跃之间还可听出风声,不是有人指点,如何晓得?此言你必不信,好在你们人在台上,这里形势当早看出,你看许多的人均在饮酒,无一离开,报信的人就在对面,他那装束可和崖上防守的人一样,身边并还带有兵器,可要喊来一问么?”说时把手一点,对面树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装束与防守的壮士一样,肩插钢刀,腰挂镖囊,恭恭敬敬走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