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剑罡如蛇窜,光柱赛龙腾 [4]
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大山深处,竟然会有这么一处所在!
尤其是沈雁容,当时诧然而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痛禅和尚立刻回头以目示意她不许出声。
同时,沈雁容自己也发觉出不对了。
三个人头都低得很低,而且借着一层山藤,掩饰住他们露出的头部。
他们都看见了——
那头“乌云盖雪”的小毛驴,正在地上嚼食着树根旁边的嫩草芽,鞍辔上的白铜扣花,被雪光映衬得一片银光灿然!
气氛乍看起来是那般的宁静,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先时小店所见到的那个黄衣道人,赫然在场。
只见他瞪着狼也似的一双眸子,先是在小毛驴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遂即把目光投向梅林之间,但是由于这片梅花树林占地极大,他的目光也就很难在某一处地方固定下眼!
可是这道人显然是极为精明之人。
痛禅和尚与沈海月都可以称得上见解阅历极丰之人。尤其是江湖武林中,凡是略有特征名望之人,按说他们都应该有个一知半解。
可是眼前这个道人,他们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事实上道人的身手又是那等惊人,如以传说的武功而论,仅仅凭着他刚才施展的那一路轻功而论,几可独步武林,无人能出其右。
即使是痛禅,以及素日自负极高的沈海月也自认弗如,双方相去甚远。
黄衣道人似乎守定了这头小毛驴。
他也准知道找到了驴,必定就能找到人。
是以,看起来他丝毫也不急,就在一颗梅花树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他的衣袖甚长,这时略略地挽起来一些。痛禅等三人才发觉到道人十指留有甚长的指甲,人家的指甲却是直伸出去,讲究的人还戴得有指甲套子,可是这道人的指甲都是卷起来的,而且每一根指尖上,都套着一截竹制的指帽。
道人黄衣黄帽,黄脸黄眉,全身上下,除了头发是黑的外,几乎无一不黄,看上去真像个土地爷爷似的。
小毛驴不时踢动着白色的蹄子,忽然引颈长嘶了起来。
道人冷冷一笑道:“我瞧你这个畜牲,莫非还敢在本道爷面前卖弄什么玄虚不成吗?”
说时一双眼睛现出了厉光,右手二指倏地向着驴身上隔空一指。
那头小毛驴本在昂首长嘶,不意才叫了一半,登时就停声而止。
怪的是,它非但停住了声音,竟然连全身的动作也停止了,仿佛全身上下一下子受了禁制,刹时间,只见它目凸涎流,全身战瑟不已,那副形象看起来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道人哈哈大笑,扬声四野道:“无相老儿,道爷知道你就在附近不肯出来,却拿这头畜牲耍劳什子花枪。今天道爷就给点厉害你瞧瞧,再不出来,你这匹素来爱若性命、形影不离的小毛驴,可就保不住,要命丧梅园了。”
沈雁容登时一惊,这才知道,敢情那头小毛驴儿,原来被道人隔空点了穴道,或者是施展了什么禁制。
道人嘴里笑着,手指连连向着那头毛驴挥动。
每指一下,那头小毛驴必将全身一阵子战抖,声音虽是被禁住了,可是却有一种闷哑的嘶鸣之声,发自喉间,那种形象,看在眼中的确是惨不忍睹。
黄衣道人却似一下子抓住了窍门,自信对对方有了有力的威胁,一时哈哈大笑。
“无相老儿。”
他大声道:“我这‘小千刀’的手法,你是知道的,要不要我先拿你的爱驴开刀?”
说话时,一双眸子四下张望着。
想是这一招没有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黄衣人霍地大怒道:
“好吧,老儿,看来这头畜牲你是不想要了,我就宰了它,弄下山到马驼子店里,来个风干辣驴肉吃了!”
说到这里,两只手一搓一扬,正待向着那头受禁制的小毛驴身上虚按下去。
蓦地,岭涧间刮起了一片旋风。
风势一转,卷起了一天的白雪。
那片白雪乍起时,像是一层薄薄的白纱帐子,又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罩子,不偏不倚地向着那头饱受禁制的小毛驴身上罩了下去。
顿时间,黑色的驴身子,像染了一层白粉般的雪花,怪异的是,那头毛驴子的禁制,就在这层白雪的覆罩之下,突然之间被解开了穴道。
刹时间,它活蹦乱跳地嘶叫着,向梅林之内狂奔而去。
黄衣道人先是一怔,遂即大怒,目光一转,道:“什么人?”
四野肃然,除了有些风涛声外,看不出有何异状。
道人狂笑一声道:“无相老儿,我料定了你就在这里,果然不错。你我三十年前黄山谷的那档子事还没有解决,道爷言而有信,说来就来,怎么来了之后,你这老儿藏头缩尾,算是怎么回事?”
山野无声,加以道人嗓门又大,这几句话说得四山齐应,余音回荡。
如果梅园内有人,万万是不会听不见的。
果然,就在他的话声方一落下的当儿,就听得一人用着极其轻松悦耳的笑声发话道:
“黄衣道兄,贫道在此候你多时了,你自己有眼无珠,又怨得谁来?”
声音分明就在眼前。
可是在声音未出之前,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而在声音发出之后,任何人却又觉出,那人不过是近在咫尺之间。
原来是梅园之内,各色梅树何止万千,如非特别注意其中一株,很容易目光错乱。
现在寻声望去,霍然才见就在梅园正中一棵较矮的梅树之下,跌坐着一个身着苍衣,发束金箍的散发中年修士。
这人由年岁上看去,大概不超过五十岁,清癯的一张瘦脸,长眉、秀目、隆鼻、白肤。
一眼看上去,即知是一个素行有德之士。
由于他身上那一袭肥大的苍衣,其色泽纹路,看上去简直就和身后那株矮粗老梅树的树皮一般无二,是以如非特别注意地去看,简直是认他不出。
散发修士跌坐在一块白色石板之上,石板上尚置有一只矮小的炉子。
这时,炉火正旺,其上置着一把茶壶,壶水已开,由壶口内,袅袅地冒着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