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邪教姹女 [8]
脏手一伸,塞了一个纸团在华云龙手内,接着身子一转,一头钻入人丛之中,欢天喜地的走了。
华云龙先是一怔,随后打开纸团瞧去,蔡薇薇凑了过来,也朝那纸团瞧去。
但见那上面写着:
“熙儿无恙,好自为之。”
下面画着一个图记,寥寥两笔,一个圆圈,带上一条尾巴。
蔡薇薇觉得怪异,朝那图记一指,道:“这算什么?是蝌蚪么?”
华云龙暗暗寻思,嘴里漫声道:“不,这是蒲扇,是朱爷爷的兵器。”
蔡薇薇再看一眼,果然像一柄蒲扇,不觉笑道:“以蒲扇作兵器,这位朱爷爷的武功一定很高啦!”
华云龙漫声应道:“朱爷爷号称逍遥仙,是我姨父的师伯,武功谅必不低。”
蔡薇薇听他讲话的声音至为落寞,不禁惴然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么?”
华云龙微微一怔,愕然道:“我生你什么气?”
蔡薇薇道:“我勉强你,赖着你同去‘怡心院’啊!”
华云龙一哦,失笑道:“这是你多心了,你一片好意,我还听不出来么?”
蔡薇薇眨眨眼睛,道:“那么,你为何失魂落魄似的漫不经心?”
华云龙恍然而悟,道:“原来如此,我是在想,朱爷爷是个诙谐的人,留下的手谕却是如此简略而了草,究竟是什么事。令他老人家失去常态,显得如此匆忙?”
蔡薇薇闻言之下,再向纸团看了一眼,果见那八个字东歪西倒,了草异常,因之心头一宽,绽容一笑,道:“你也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你自己讲的啊!想不出来就不要想。”
华云龙微一吟哦,觉得也对,于是将头一点,道:“薇妹说的是,看来‘怡心院’也不必去了,你请带路,咱们走僻巷。”
现下已是掌灯时分,街上的人熙来攘往,拥挤不堪,僻街小巷,倒可以走快一点。
蔡薇薇自幼在金陵长大,对金陵的街道极熟,听说叫她带路,立刻迈开步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街。
他二人拐来拐去,先到“万隆”客栈结清账目,取回华云龙的行囊,然后转向东大街,奔向蔡府。
蔡府眼前的总管名叫谷宏声,是个年约五旬的壮健老者。蔡薇薇回到家中,召来各宏声一问,方知余昭南等确已西去,蔡昌义虽然未曾同行,却有两天不因人影了。
蔡薇薇得知乃见仍在金陵,当即吩咐谷宏声差人去找,然后方命家人整备饮食,招呼华云龙沐浴更衣。
蔡家的仆从甚多,庭院极大,晚饭过后,他二人就在庭院中漫步闲谈,一面等候蔡昌义归来,以便问明余家出事的经过,再定尔后之行止。
以华云龙眼下的心境而论,本无闲谈的兴致,一则由于蔡薇薇小鸟依人,兴致浓厚,再者既然到了金陵,不将余家的情形弄清楚,心中也是难安。此所谓“闲着也是闲着”,如其等人心烦,倒不如谈谈讲讲,那就容易打发“闲愁”了。
蔡薇薇却是不同,她心中只有一个华云龙,什么“江湖恩怨,武林血腥。”在她都是其次,谈着谈着,不觉又谈起了华云龙所中的虺毒,因而也谈起了元清大师,以及她们蔡家的家世。
蔡家的家世是够显赫的,三百年前,提起武圣云震的德行与武功,江湖人物谁不敬仰?
那个不竖大拇指?
不过,华云龙不是善于逢迎的人,纵然曾获元清大师授予“无极定衡心法”,那也仅仅是心存感戴罢了,倒是得知蔡薇薇的父亲—一蔡元浩失踪一十五年一事,其心中之震惊与激动,几乎已到无以复加地步。
其中的道理,一者由于他与蔡家兄妹情谊深厚,再者,他曾听说阮红玉讲过,星宿海魔教“控制一批功力极高的武林前辈供作前躯”,倘若蔡元浩不幸落在魔教人物之手,以蔡家兄妹未受胁迫的情形看来,岂不受尽了拆磨,甚或早已身死了么?
须知华云龙日受义理素陶,本来就是情义深重的人,眼前受那纷至沓来的重重劫运所逼,心理上已经逐渐铸成直追为父,消弭妖气,为武林再张正义的志愿,如今蓦闻蔡薇薇之父身怀绝艺,失踪了一十五年,这一份震惊与激动,那巳不啻是为了私情,而是以公义为重,觉得非要探究明白,追查清楚不可了。
因之,就在这闲谈之际,他心中暗暗决定了三件事:
第一:蔡元浩的生死之谜必须及早解开,但若果真已落魔教之手,就得竭力将他拯救出来,以免再受折磨,甚至受刑不住,而为魔教教主所驱策,与中原武林为敌。
第二:根据蔡昌义前此所讲,“九阴”“玄冥”两教,似有对武林前辈采取各别行动之趋向,因之他要设法与“倩女教”主方紫玉见上一面,运用“倩女教”耳目之灵,一面监视前述两教之蠢动,一面无分正邪,打听武林前辈隐迹之处,正者通知他提高警觉,免受伤害,邪者加以劝说,以免为两教所用。
第三:他想到眼下的邪恶势力遍及天下,各踞一方,大有顾此失彼之感,得如何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将他们消灭净尽,连根除去。
这三个决定,纵然都是粗枝大叶的原则,却也可说已有通盘的计较。严格的讲,第三点根本不算决定,那仅是原则中的原则。可是,眼下的情势,与当年江湖“三大”的情势完全不同,当年华天虹独挽狂澜,江湖“三大”的情势已定,眼下则是魔劫方兴,情势并不明朗,那得一面探察,一面遏阻,倘若不另外设法,确有顾此失彼之虑,他能想到这一点,也算得心思缜密,难能可贵了。
不过,这是暗中的决定,他并未说出口来,更未与蔡薇薇商量。
尔后,被遣的家人纷纷归来,人人都说找不到蔡昌义。
于是,蔡薇薇沉不住气了,乃问华云龙道:“怎么办?明天再讲,抑是咱们先到‘医庐’察勘一下?”
华云龙微一吟哦,道:“咱们去察勘一下。”
蔡薇薇点一点头,道:“好……男装俐落,我去换一身男装,你去前厅等我。”
午夜时分,他二人同着劲装,到了玄武湖。
远远望去,“医庐”已成灰烬,奔到近处一看。入目俱是断传残瓦,偌大一座上好的庄院,此刻已是满目疮痍,变成一片废墟了。
这座庄院,本是蔡薇薇旧游之地,华云龙也曾来过两次,住过一宿,如今面对废墟,迎着寒风,一阵阵尚未散尽的焦炭气味扑入鼻端,他二人不禁咬牙切齿,暗暗忿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