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红颜薄命 [9]
他送到病人口唇边,又道:
“这些药丸不必用水送,还能止渴生津哩!你要服便当我面前服下,否则我不能摆下!”
那病人闻到灵丹的香味,眨眨眼,终于张口服下。
上官理道:“我不打扰你了”
便管自返房安寝。
次早醒来,那钱国忠已走了,但那病人毫无声息,也没有叫唤他。于是他穿衣盥洗之后,便一迳结算房钱,顺口问那茶房,得知那病人正在酣睡,他便直到鸿宾栈去找朱玉华。
一夜睡眠,把一切不好的感觉都遗用在世界后面,朱玉华容光焕发地招呼他在房中稍坐。
片刻工夫,茶房送来早点,却是两大碗牛肉粉丝和两副烧饼,上官理受宠若惊,一直不大敢抬眼去瞧朱玉华。
他这种端厚拘谨的作风,使得牛玉华记起了孙伯南,但孙伯南已经是使君有妇,她早已从记忆中剔除了男女间的情意。
可是正因如此,她对上官理印象更好。
两人杷早餐用过,闲谈了几句,上官理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奇怪的病人,比起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论是那方面,都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尤其在“人情”方面,那病人的确太缺乏这种味道,而朱玉华则偏生浓厚在这一点上,对照之下,更是强烈。
她底温柔的声音把他惊醒,只听她问:“上官师兄在想些什么呢?”
他答:“我想起昨夜同店时,邻房的一个病人-”
跟着赶快把一切情形告诉她,并且解释他本门灵丹,因其中有天山千雪莲,故此最能对付那些怕寒之类的伤病。
上官理直到加今,第一次大胆地细作刘桢平视。这是因为朱玉华沉思而没有望他之故。
他忽然觉得但愿自己能够看透她的心,于是无论有什么事,都事先替她解决或办好,免得她要伤神费心思索。
他是这么地愿意替她解决一切,因此他忍不住问道:
“朱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办?在下立刻为她奔走!”
牛玉华啊一声,明亮澄澈的眼光移到他面上,使得上官理心中一阵颤懔,愿意为这一转秋波而牺牲一切,甚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道:“我想,那个奇怪的病人,也许是个熟人!”
他问道:“熟人?你以为是谁呢?”
她没有作答,却道:“上官师兄劳驾你走一趟,问问那病人的名字好吗?”
上官理奋然起立,道:“我这就走,不会担搁很久的”
他果真很快地便回到聚兴客店,他也不问茶房或掌柜,便一直地走入那个病人的房中。
他推门推得太匆忙一点,眼光到处,正好瞥见那病人半躺半靠地坐在床上,用警戒的眼光瞪着他。
跟着风声飒然,一团白光直向面门袭到,又快又疾。
上官理在这瞬息之间,已掠过几个念头,第一这暗器打来手法高明,劲道沉重狠辣,十分出乎他意料之外。
第二对方并不招呼便下杀手,心地太狠。但这危机一发间,他连躲避也赚不够时间,如何能多想。
当下他忙以内家腾挪身法,闪侧一点儿,跟着又大弯腰,斜栽柳,这才算是真正避开此厄。
那病人冷冷道:“好身法,原来是上官理你-”
声音中显示他身体已好得多。
上官理怒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你为何这么关心呢?过来吧,我让你瞧一件东西,便知分晓……”
上官理走近去,不过他觉得这病人眼光中,似乎有点阴险的味道,因此暗中运气防备着。
那病人似乎在枕头下摸索着什么,等到上官理走近床边,倏然一脚勾回来,其快无比。
上官理身为名家高第,武艺高强,判断极怏,明知自己若避他这一脚,必须向前略挪,那时节对方双手不知有什么绝艺。
他是决不能中这圈套,当下身躯微侧。
“篷”的一声,股侧被那病人一脚踢个正着,身形为之摇幌一下,不禁暗惊这病人武功之高强,凭他病了这么多天,还有这股力量,可以想见那病人在健康时该如何厉害。
那病人这一脚就有如躅在坚硬无比的岩石上,心中之惊讶,比上官理更甚,瞠目问道:
“你是那一派的?”
上官理冷笑一声,道:
“我此来乃是好意,而你却阴险诡诈,幸而我还有点护身本领,否则岂不遭殃,像你这种人,真该病死在路旁,我昨夜的三粒灵丹算是给狗吃了……”
他越说越生气,忽然看见那病人喘息剧烈,大概是因为刚才逞强妄运真气而使病势增剧。
他到底是一位高人的门下,便不再骂,回身便走。
朱玉华听到房门一响,立刻站起来,急急问道:“那病人是谁?”
上官理摆摆手,道:“那人真不是东西,我这一趟白跑不算,须得加上挨他一腿-”
朱玉华见他问不出所以然来,原来心中认为那人会是江上云,可是既问不出来,想想不会那么巧,也就罢了。
上官理本应送朱玉华回家,可是因为师祖约定在河南洛阳等候,便怂恿牛玉华一道上洛阳,然后再送她返家。
反正已经出了门,如不趁机游历一番,以后不知几时才有这机会。
朱玉华并非寻常闺阁弱质,她为那上官理意思诚恳,为人也老实君子,便欣然答应了。
那聚兴客店中的病人,正是她所要找寻的江上云。
本来江上云也非阴险之徒,无奈他这次出门,刚刚走到江陵,便碰上江老爹昔年情仇张幼聪。
这张幼聪可是见过江上云的,而且还知道他是南江后人,便突施暗算,那玄龟功乃是气功中一种邪门的功夫,十分厉害,冷飙过处,江上云便立刻昏昏迷迷,全身冷不可当。
张幼聪带着他继续北行,为了怕他伤重死掉,便替他治好八分,可是江上云这苦头仍然吃得大大。
试想当日郑珠娣被玄龟功所伤,经那张幼聪全力疗治,总算十分痊愈,尚且疲惫无力,不能行气运劲。何况他未曾完全治好?
江上云智计百出,这时装死装得真像,看来就像没有一点气力似的,走了两日,张幼聪可就相信了。
这一天已过了襄阳,搭船溯溪水西行,晚上歇在谷城,江上云经过连日来养精蓄锐,这一晚已暗有计划。
张幼聪出去小解回房,见江上云蒙头而卧,因为日来江上云凡是卧倒,必定是连头带脚蒙得紧紧,以为癖性如此,并不诧异。
只有一点令他十分奇怪的,便是那头藏种猛獒不知去向,而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包袱也不见了。
当时本想弄醒江上云来问,可是走到床边,却又改变了主意。
原来那江上云这几天以来,除了和那头猛獒表示表示亲热之外,从来不跟他说上一句话。
故此他觉得不必碰这个钉子,便枯坐等那头已有灵性的猛犬同来。
他知道那头獒大非常忠心,对于他的东西,决不会让人拿走,大慨是它恰好怎的走开一会,便被小贼顺手牵羊拿走,故此它这刻去寻回来。那猛獒受过严格训练,决不会伤人性命,故此他很放心。
过了老大一会,觉得有点不对,因为房中静得出奇,连呼吸击音都没有,过去揭被一看,那里有江上云的婷迹?倒是一个茶房昏睡在床上。
张幼聪恍然大悟,敢情江上云智计过人,这几日已察出猛獒个性,知它对于主人的物件看得比这个人犯更重要。
因此不知如何弄个手法,用包袱引走猛獒,然后逃走,看他干得十分俐落,一定早有安排,当下立刻走出店去找寻猛獒。
江上云骑了偷到手的一匹骏马,亡命飞驰,他算计过自己仅余的精力,刚好能到襄阳投宿,因此采取这条路线。
他快马加鞭,直驰到天亮,刚好到达襄阳,便投宿在聚兴客店中,立刻病倒不能动。
他身上一个钱也没有,店家把他的马扣住,又把他迁到最后面的一个小房。这一来反而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