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华灯明璧月 俪影各成双 [1]
公亮忽然喜道:“五弟、七弟业已接到我们信号,今日非但大获全胜,七弟并还赶往前面救了几个土人。得知前面已无敌踪。大约今日是由巴贼庄中来的贼党,连那不等交手便先吓退的一个恶奴,均被七弟他们追上除去。否则不会发出这样圆满信号。不多一会便全数赶回来了。我们弟兄昔年结拜正是八月中秋,因此把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看得最重。为了救人除害,我几乎不能回来。照此形势,我们又可赏月痛饮,快乐这一夜了。虽然林姊姊受伤,美中不足,毕竟今日她也脱了虎口,寇兄和她患难知己,情分深厚,彼此又未婚嫁,照四妹昨夜所听口气,对于寇兄似颇钟情,方才救她回来时可有什话说么?”公遐先还不好意思,既一想,这里的人都是光明磊落,意挚情真,没有一毫虚伪做作;方才抱着未婚爱妻回来,又被众人看去;看公亮和虎女也是天生佳偶,这样亲密情厚,定必订有婚约,虎女见面时又是那样称呼,不如照直明言,免却许多顾忌。
念头一转,便将前事大概说出,一面探询公亮和虎女可是未来佳偶,公亮笑答:“我们先不知寇兄为人,便是林姊姊也只以前听她哭诉,同情她的身世,没想到会这样有志气。
方才又听五弟说起寇兄才能心志,这真是一双好夫妻,我们都代你二位高兴。至于四妹和我虽好,但她志行高洁,小弟真当她神仙中人,万分敬爱,此时尚不敢存有非分之想,将来再看吧。”说时,二人业已走到楼前,公亮想把话说完再上去,刚把脚步放慢,忽听平台上面虎女探头朝下笑呼:“三哥,怎去了这大一会,还不快来!蓉姊伤还不轻呢。”公遐早就担心忧急,只为要等公亮,身边又无伤药,更恐外人看见自己情急不好意思,未便催快。一听林蓉伤重,忍不住噫了一声,身不由己,当先便往楼梯抢上。
公亮跟在后面,一同赶到,见虎女面具业已取下,只虎皮帽套未脱,白衣如雪,丰神绝世,玉立亭亭,站在对面带笑望着二人,刚升起来的月光与楼角明灯对照之下,越觉美如神仙。公遐见她笑望自己,猛想起自己上来并无用处,又不好意思多问,呆得一呆,公亮已先笑道:“七弟和我说蓉姊伤并不重,只是血流稍多,力用太过,未受内伤,便不妨事。先说暗器有毒,乃是知道寇兄关心,情痴大甚,故意淘气,并想作成这段婚姻,要寇兄亲自抱她回村。否则,我们的人均在近处藏伏,一声信号立可派人用山兜接回,何必费事,我是想你同我早点回村,故意那等说法。到后一看,血已稍止,伤果不重,到时业已托人准备,至多两三日便可复原。因要开水洗伤,还未冷透,应用之物又在我和大哥房中,不会来得这快。因见看虎人多,地方大厌,防守的人也都好奇,招呼了他们几句,来得稍迟。我曾见那伤处部位决不妨事,四妹如何这样心急?开水稍凉就下手了。”
公遐见他还和虎女对谈,不曾走进,正在惶急,偷觑窗内又只林蓉一人斜倚榻上,公明不知何往,不便单人入内。正在发急,闻言心才略宽,又恐林蓉真受内伤,正想设词探询,虎女已先笑道:“还用你说,真当我不会医么?我师父那药只有比你更好,骨头打碎都能生长复原,不像你们伤药费事,还要什么开水冷水的。要是山中遇险,哪里找开水去?我一到,便代寇兄把他的未来夫人医好了。方才我不过抱着蓉姊多说了两句,你便嫌我耽搁,到底看是哪个手快。我那伤药当时止血定痛。大哥想似准备酒食,早由前楼走下。蓉姊服药之后,应该稍微调息养神,吃了此药,便有内伤,六个时辰之内也必痊愈,何况你老又不见来,我一个人无趣,才走出来。见你二人不知说什背人的话,声音既低,又走得慢,想催你们快来,试试寇兄对于蓉姊是否真个关心。大约再有个把时辰蓉姊便可随意饮食起坐,明朝脱疤。至多新肉不曾长好。三五日之后包她干干净净,还与寇兄一个好人,腿上连伤痕都看不出。”公遐闻言大喜,不禁连声感谢。
公亮原知虎女有师传灵药,随身携带,以防万一,多么厉害的伤毒均可医治,其效如神,但未见过。因自己伤药也好,未被巴贼搜去,恰在身边。虽是新由长安城中得到,并不甚多,也可救四五人之用,没想到虎女已先下手将伤医好,笑说:“四妹真有本领,样样都比我强。”虎女见公遐满面愁容转忧为喜,知其情发乎中不由自己,笑对公亮道:
“你看人家真是好夫妻。寇兄何等至诚,真比你好得多呢。”公亮听出她意在言外,隐蕴深情,好生惊喜,正要开口,虎女接口说道:“我们只顾谈天,还不进去,虽然此时不应惊动,蓉姊并未睡着,方才还说无须静养,恨不得当时和我谈天呢。我们不去吵她好了。”说罢同往楼中走进。公遐见林蓉半卧半坐,靠在自己方才所卧榻上,正在闭目养神。灯光照处,气色业已回复,面上并有喜容。身上泥土也都去净,神态甚是安和。
下半身盖着一条薄被,并无痛苦之容,越发宽心大放。
三人防扰林蓉,坐在侧面,语声甚低。谈不多时,忽听窗外笑语喧哗,人数甚多,仿佛有什欢喜之事。虎女起身往看,公亮笑说:“那是两只老虎被他们引到楼前空地之上,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通灵猛虎,均觉奇怪,村人想都赶来看新鲜呢。那虎我已招呼,四妹和虎妈可有什话说么?”虎女忽然惊道:“铁汉人呢?”公遐答说:“昨夜见他伤势真个厉害,亏他受的。天明前到此,彼时五哥还未回来,大哥、七弟把他送往那旁小屋之内,上好伤药,又吃了两粒药丸,劝令静养,不可见风走动,他还不以为然。我们谈了一会分手,小弟睡到下午刚起,便听谷外竹吹警号,忙和七弟赶去将蓉妹救回,还不曾与他再见,也许未起身呢。”虎女大惊道:“糟了,照他为人最是刚强胆勇,休说方才这样热闹他不会不出相见,便是睡熟也应惊醒,怎会听见我的虎吼没有起身探望?
定是伤重病倒无疑。幸而恩师留的灵药还有好几粒,否则,照三哥所说,这里伤药也极灵效,不会睡上这一整天没有起身,我们快看看去。”说罢,同了公亮忙往外走。
公遐也要跟去,虎女回顾说道:“蓉姊也是受伤未愈,要人招呼,你又不会医伤,早晚见面,你不陪伴蓉姊,同去作什?”公遐方一迟疑,忽听身后林蓉似有声息,又见二人并肩同行,神情亲密,暗忖:这也是一双好夫妻,和铁汉又熟,也许有什话说,我跟去作什?回顾林蓉眼已睁开,意思是想自己不走,只得老了脸皮,就势应诺退回。回顾无人,平台侧面花林空地上二虎正在大嚼,身旁男女老少围了一大圈,笑语如潮,均甚欢喜。遥望山巅水涯,人家门前,花树之上都有红灯点起。一轮明月已上松梢,比起日间所见更显得富裕安乐,景物清丽。那些灯光虽是高高下下,灿如疏星,没有富贵人家所点花灯来得繁盛豪华,但是分布极广,凡有人家之处均有个十盏八盏,到处喜气洋洋。笑语之声远近相闻,好生赞美。因顾林蓉,也无心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