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 - [飘灯]

第二卷 平生肝胆 第五章 观音有泪,普渡众生 [3]

  她又从百宝囊中摸出个奇怪小锥,回头正色道:“苏旷,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告诉哥哥,其实我一直明白的,只是他不肯说,我也不说就是了。”

  苏旷仰头一笑:“看来我倒是枉做小人了。”

  沈南枝迟迟不肯将铜锥推进枢纽:“你?”

  苏旷点头:“嗯,我猜得到。”

  如果沈东篱和沈南枝当真不是亲兄妹,又何必拖到今天,只顾暧昧,不肯成亲?

  如果沈东篱不是绝望之极,又何必沦为杀手,日日在风口浪尖过这九死一生的日子?

  我之所爱,求之不得,苏旷实在太明白个中滋味。

  沈南枝笑笑:“你知道,做妹子的总是崇拜大哥,更何况我们相依为命了这么些年……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应该也不过十三四岁,哥哥随口说了这个谎,只是这么些年,他以为我当真了,我……也确实当真了。”

  苏旷不知道如何回答。

  沈南枝伸手抹了抹泪:“哥哥又想撮合我们,又舍不得我,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只是哥哥不知道,这些年,我已经慢慢想明白,情之一物确实令人生死相许,但也未必离了就不成,姑奶奶我活了大半辈子,总折腾那一件事,也倦了。”

  苏旷被她说得心念一动,叹道:“这番话,你一定要亲口告诉东篱兄。”

  沈南枝道:“废话!花花世界何其美好,你以为我想死在这儿?不过……那老怪物的机关歹毒得很,我也不知道这么一转,结果是什么,苏旷,你有没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给你的梦里情人?”

  苏旷扭捏着挤了挤眼睛:“唔,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告诉晴儿,我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沈南枝哈哈大笑,苏旷也掌不住,大笑起来。

  江湖儿女,讲究个快意恩仇,不羁放纵,至于缠绵悱恻生死纠葛,那是才子佳人才喜欢玩的游戏。

  只是,一个阴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你们俩后事交代完了,还不快点上来?”

  未及沈南枝动手,尽头处,又是一扇石门,缓缓洞开。

  苏旷不等沈南枝有所行动,双足一顿,已经掠了上去。

  他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千手观音。

  那个女人说不上年轻,也似乎并不算很老,说不上极美,但偏又有种难以言述的风情。她也坐在一方莲台上,那是素净的白莲,一眼看上去,不然纤尘。白莲浮在一方清澈之极的池水正中,水面上莲灯闪闪,恍然真是佛境。

  “箜篌,这丫头就是沈南枝?”观音缓缓开口。

  冷箜篌伸手再次转动机关,关上门,低头道:“是。”

  沈南枝怒道:“师姐,你!你居然和这个老妖精同流合污!”

  冷箜篌静静道:“南枝,不得目无尊长。”

  沈南枝奇道:“她算哪门子尊长?”

  苏旷却眼睛一亮:“南枝,想必这位夫人还当真算得上你的尊长。”他抱拳,一字字道:“阁下想必是——莫拂琴?”

  千手观音笑笑:“久闻苏旷是天下第一名捕的弟子,如今一见,还真有几分道行。”

  沈南枝的心头一片雪亮,师姐一路上的奇怪行径,终于全有了解释,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以冷箜篌的经历见识,为何会拘泥在这区区一个尊长上,放手不开。她扬起头,半是招呼,半是讽刺:“师母?”

  莫拂琴面容不见悲喜,似乎当真化身木石:“沈南枝,我看你是丁风的徒弟,放你不死,劝你不要逞口舌之利,你既然来了,还真想出去不成?”

  她举掌,轻轻击了两记,石门动处,一个面容死灰的少女推着辆轮车缓缓走了出来。

  沈南枝尖叫:“哥——”

  沈东篱坐在那张水杉木的轮车上,腰部以下盖着张毡毯,眼角的肌肉微微颤抖,看见沈南枝,张了张嘴,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南枝一把掀开毯子——毡毯下,沈东篱的一双小腿不知裹了层什么白乎乎的东西——沈南枝先是松了口气,但立即又揪心起来,颤声道:“哥,怎么了?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冷箜篌远远道:“这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观音石乳。”

  她说的风平浪静,听在苏旷和沈东篱耳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如果那只骆驼涂满石乳,三个时辰便要因为毛孔堵塞而亡,那么,人呢?

  莫拂琴已在冷笑:“沈东篱,三个时辰之后,你这一双腿就算是废了,只不过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砍下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一双腿,我替你消了观音石乳,放你兄妹回家,不然么……”

  她“不然么”三个字说的又轻巧又得意,苏旷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发苦,原来他们的行程早在别人算中,还没来得及和正主过招,已经重伤的重伤,半残的半残。

  莫拂琴更加得意:“苏旷,你不是很讲义气么?你自断双腿,我放了你朋友——怎么?舍不得了?你们江湖男儿,不是最重义气的么?”

  她要砍的,不是人的四肢,而是人的信念——难道挖掘出人心里的黑暗与自私,于她来说,竟是如此快乐的事情?

  沈东篱已经扶着轮车,缓缓站了起来:“苏旷,我们似乎一直没有好好交过手吧?”

  苏旷抖手,将他的剑扔了过去:“不错。”

  沈南枝手足无措:“哥,苏旷,你们怎么能自相残杀!”

  沈东篱皱眉:“南枝,你不想知道,是苏旷的腿快,还是我的剑快么?”

  说到“剑”字,他手里的剑锋已经毒蛇般向苏旷颈中刺去,说到“快”字,他的剑气已经压住了他的呼声,到了最后一个“么”字,苏旷躲无处躲,就地一滚,闪开剑芒,沈东篱的剑已经向他背心直刺,前方就是水池,苏旷已然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苏旷索性立在那里,沈东篱一剑“嗤”的轻响,没入他左肋之下。

  沈南枝本来应该惊呼,应该大叫,但她一抖手,扣在掌中的暗器成品字急飞,却不是朝向莫拂琴,而是封住她的退路。

  沈东篱的剑锋从苏旷腋下穿过,苏旷双臂一展,两人几乎同时向莫拂琴疾掠,一左一右,似乎早已演练过千百万遍。

  腿如奔日,剑若冷月,日月经天,配合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苏旷早已瞧准,莫拂琴的双腿已残,他本不愿意占残疾的便宜,但这次却是例外,他双腿一绞,向莫拂琴脖颈缠去,出手便是要了命的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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