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妙施驱虎策 智破狡狼窟 [1]
这是个闷热的下午。
蝉声令人心烦。
客人挥着芭蕉扇,汗珠仍然一颗颗地从额角上滚下来。
天气太热,当然容易出汗。
但此刻的这位陆大爷,汗水一直流个不停,显然并不是完全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
他是因为内心焦躁不安,受情绪影响,给急出来的。
因为虎刀段春还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虎刀段春望着院子里的扁豆棚,隔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道:“陆大爷的这件事,使段某人十分为难。”
陆大爷抹了一把汗,讷讷地说道:“我知道”
段春缓缓接着道:“不按行规行事,强占别人饭碗,在江湖上是一个很大的忌讳。”
陆大爷苦着脸道:“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求你段少侠护送一程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谁会想到,堂堂一座高远镖局,竟连自己的招牌也保不住呢?”
段春微微摇头道:“这一点你陆大爷就弄错了。”
陆大爷一愣道:“我
段春道:“高远镖局虽然出了事故,但并不表示该局从此关门不再开业,金蜈蚣高敬如在关洛道上,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绝不至于连这么一点风浪也承受不住。”
陆大爷睁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要我去找高大爷?”
段春道:“是的。镖局出事,受伤的只是一个穿心镖谷慈,高大爷手底下的人手,还多的是。”
陆大爷摇摇头,隔了片刻,才自语似地道:“我可不干这种傻事……”
这下轮到虎刀段春发愣了,他露出一脸迷惑之色,望着陆大爷道:“你说什么傻事?”
陆大爷缓缓地道:“如今人人知道,来自三湘的天狼会,正跟以高大爷为首的关洛七雄斗法,想将七雄的势力逐出关洛道,由该会据为己有,这位高大爷大寿期中,迭遭意外事故,据说是天狼会的杰作。”
段春忍不住插口道:“这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跟你陆大爷又有什么关系?”
陆大爷嘿了一声道:“没有关系?关系大了!”
段春道:“什么关系?”
陆大爷道:“天狼会的人能在这位高大爷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足证今天的高大爷身旁,必然潜伏了天狼会方面的奸细。我如去找这位高大爷帮忙,岂不等于间接通知天狼会的人,如今镇外正有一批名贵的皮货,在等待着他们去劫取?”
段春点点头,不禁又朝这位精明的商人多望了一眼,眼光中充满了钦服之色。
陆大爷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毅然道:“这只是生意人的小心眼儿,希望少侠不要见笑才好。”
段春沉声说道:“你这份顾虑是对的,今天的如意坊,龙蛇混杂,谁也料不定里面究竟有没有天狼会的人潜伏其中……”
陆大爷听语气知道这位虎刀心思已经活动,于是连忙接道:“所以,我陆某人想来想去,目前就只有你段少侠能帮我这个大忙。这批皮货,是我陆某人一生心血,也是我陆某人的全部家当,万一出了盆子,我陆某人就完了,务求段少侠做做好事。”
段春没有马上作出决定,他又望向院外出了一会神,然后缓缓收回目光,问道:“陆大爷当初跟关外大汉镖局订约时,为什么只要他们送到蜈蚣镇,而不请他们一直护送到保定府?”
陆大爷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当初又何尝不曾如此要求?但对方坚不应允,你有什么办法。”
段春道:“他们为什么不答应?”
陆大爷道:“据他们解释,这是他们跟高大爷之间的一种默契,大汉镖局护镖入关,走的若是关洛官道,最远便只能到达蜈蚣镇,然后就必须改由高远镖局接手承保,高远镖局的镖手出关,情形也是如此。”
段春愤然作色道:“真是岂有此理,现在的镖局,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大爷长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如今生意一天比一天难做,等这批货色出了手,我陆某人也打算收山了。”
段春似乎很生气,手一挥道:“好,走吧,我答应你了,现在我们先去看看你的货车,明天一早上路!”
夕阳西下,倦岛归巢,晚霞绚丽如昼。
炎热的白天过去了,第一阵凉风开始轻轻吹过小镇。
虎刀段春和陆大爷浴着斜阳,沿长街缓步并肩走向镇外,他们故作悠闲状,显然是为了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人刚刚走过万花楼,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未及回头,两匹麦色骏骑,已扬起一片蹄尘,自两人身边同掠过去。
虎刀段春轻轻一咦,突然停下脚步。
陆大爷也跟着站了起来,悄声道:“段少侠认识刚刚过去的这两个人?”
段春点点头,没有答腔,两眼仍然在望着两骑消逝于长街尽头。
陆大爷又问道:“这两人是谁?”
段春皱皱眉头,心底下似乎正在泛涌着某种疑问,他一边举步,一边回答道:“前面一个是高大爷的总管,龙剑公冶长。后面跟的那个,我没有瞧清楚,好像是府中一名姓张的管事。”
陆大爷道:“这位公冶总管,我听大汉镖局的镖师们提过,据说也是个狠角色,甚至比燕云七杀手……”
比燕云七杀手怎样?
陆大爷说到这里,自知失言,连忙以一声咳嗽切断下文。
虎刀段春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
陆大爷因为说错了话,好久都没有勇气开口,最后还是段春先打破沉寂道:“陆大爷干皮货这一行已经多久了?”
陆大爷登时眉飞色舞起来,一个人谈起他的老本行,总是特别兴浓的。
“这一行可说是我们陆家祖传”
这当然只是一句开场白,不过只要一听这种口气,便不难想象这位陆大爷在皮货这一行业中,无疑混得相当出色。
他早先在客栈里说,等这一批皮货脱手,便打算收山不干,显然,只是一句应景儿的词令。
如果时间许可,相信就是说上三天三夜,恐怕都说不完他们陆家从事这一行业的得意事迹。
但非常令人扫兴的是,虎刀段春显然对这一点并不感兴趣,他一句话便将陆大爷的兴头打消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