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5]
“爹!这也算不得是什么仇恨!”
“本来就不是仇恨,双方以武会友,没有理由要记住这件事而当作仇恨的。何况较技的结果,应该是我输了这一场。”
“那她为什么要放火烧我们房子呢?”
“这种事有两种状况,其一,是别人冒用她的金钱镖,是一种下流的栽赃的手法。如果是这样,那是很糟的事,我们早已经落在别人的计划之中。其二,紫竹箫史受了别人的挑拨,派人前来放火寻衅。”
“没有第三种状况吗?”
“那就不是我们所能推想得出的了,所以,我们要去拜访她。”
“爹!你是说二弟和我,暂时放下其他的路程,随爹去探访紫竹箫史。”
“你们两个人所肩负的责任,都是长远的事业,不是急于一时。我要特别叮嘱你们,驱逐鞑虏,要有三五十年的打算,不急不浮,才是成功的要件。”
赵仲彬这时候不觉跳了起来,说道:“能跟爹一道去行走江湖,真好!”
赵雨昂不由地露出笑容,随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到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对他仍然有那么浓厚的父子亲情,是值得欣慰的。可是想到另一方面,近二十年来,除了千丝银瀑,他没有带领孩子共同地去领略过山水乐趣,也没有带领孩子历练江湖风险。如今让两个温室里成长的花朵嫩枝,去迎接江湖上不可预期的风雨,做父亲的难免有一份内心的歉疚!
他不觉顺口又向小彬问道:“小彬!你呢?”
赵小彬这个比他弟弟大一岁的人,显然比他弟弟成熟得多,他认真地说道:“爹!自从和二弟去了一趟北京城,自认为江湖上并不是想像中那么难闯,可是,从今天所发生的事看来,江湖上需要学的事,真是太多了,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无穷的麻烦。
想到自己今后所要负的责任,虽然爹说,那是要有三五十年打算的长期大业,不能急躁,我还是感到十分的惶恐。所以说,能够多跟随在爹的身旁,多学一天,就多增加一分成功的把握。”
赵雨昂一直在仔细地听着儿子说话,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良久才点点头说道:“小彬!你的话说得很对。做大事的人,就是时时刻刻保持戒慎恐惧之心,时时刻刻存有虚怀若谷之心。江湖上虽然风险处处,只要做到这两点,就可以走遍天下。”
他一回头叫道:“阿戆!”
阿戆正满面泪痕地在火烬里翻寻,此刻一听赵雨昂叫他,立即过来。
“阿戆!千丝银瀑的临风小筑,当初是你一手辛辛苦苦建筑起来的,你此刻的心情,我非常了解。但是,不要难过,人家能烧,我们就能建。”
“是的!主人!”
“我要带着他们兄弟俩,去访问一位江湖上的旧识。三五个月之后,我就回来。希望我回来能看到临风小筑又恢复了旧时模样。”
“是的!主人!”
“在这一段期间,说不定有人来找麻烦。你把一切推在我身上,一切你都不知道。阿戆!能忍自安,相信你懂得我的意思。”
“是的!主人!”
“小彬、仲彬!你们过去给阿戆行个礼,称一声戆叔。”
小彬兄弟果然过去行礼,口称“戆叔”。
阿戆惊惶地还礼,直问道:“主人!这是做什么?”
“阿戆!他们两个是你一手带大的,如今叫你一声戆叔,不算过分。这也是给他们一种教育,将来出道江湖,尊重别人,是立身的根本。我们走了!”
“再见!主人!”
赵雨昂父子三人,就这样几乎是了无牵挂地,去找紫竹箫史。
紫竹箫史住在何处?没有人能知道。就因为她在江湖上神龙一现,便杳无芳踪,关于她的传说,不一而足。但没有人后来见过她,当然更不知道她的住处。
赵雨昂父子决心要找紫竹箫史,去到哪里找起?
原来赵雨昂心里有一个打算。当年紫竹箫史以九枚金钱镖向赵雨昂挑战之后,剑神坦然认输,但是紫竹箫史却并不开心,换句话说她并不以为自己是赢家,她认为最后那一枚金钱镖,剑神只是一种“有意的疏忽”,否则,他有足够的能力磕飞那枚金钱镖。
紫竹箫史在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剑神果然不凡!”
赵雨昂微有赧意地说了两个字:“惭愧!”
紫竹箫史人已经离开现场,还说了一句:“有机会再要领教剑神的剑法。”
赵雨昂还来不及应话,对方人已经走远了。
只要想起这句话,就可以了解紫竹箫史有一种“没有了结”的心情。如今这枚金钱镖真的是紫竹箫史所有,那是寻衅的讯号,既然她有心寻衅,自然会再找到头上来。
如果那枚金钱镖是别人假冒的,那是人家成心找岔上门,更是少不得摆脱不开。
因此,剑神赵雨昂带着二子,飘然离开千丝银瀑,虽说是找紫竹箫史,却没有一个目的地,变成了随遇而安的游客。
换句话说,他在等待紫竹箫史给他的导引和暗示。
离开万山的第二天,要到最近的梅城,至少还有七八十里地,赵雨昂父子缓缓地走在群山环抱里,已经发觉有人盯上了。
赵雨昂就地靠着一棵老松树,面向着前面坐下。
小彬和仲彬双双站在身后两边,面朝着来人。
来人身材瘦小,穿一身土黄色的长衣,拦腰系着一根白色的宽腰带,白色长裤、扎着同色的袜子,外套一双薄底云头快靴。头戴一顶尖顶宽边遮阳草笠,将整个脸遮去。徒着一双手,令人扎眼的是腰际左边挂了一个细长的锦囊,上面绣的花纹看不清楚。右边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皮囊,正面可以看见绣的是一个通宝金钱。
这是一条羊肠山径,除非从旁边石堆草丛绕过去,否则就非要跨越赵雨昂的身上不可。
来人一步一步自然地走过来,没有绕道的意思。
赵小彬有些着急了,他觉得父亲这样的靠树一坐,双腿一伸一躬,分明是一种挑衅的架式。在赵小彬的心里,这样的逼人挑衅行为,是有失风度的。他忍不住刚叫一声:“爹!”
那人的右脚刚刚跨过赵雨昂拱起来的双腿,突然脚尖方向一变,飞快地点向赵雨昂的左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