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 - [红猪侠]

第十七章 李怒 [5]

  辟邪点头道:甚好!这个折子我留着。陆兄再另拟一个,呈给兵部翁大人。

  是。

  辟邪将折子揣到怀里,另拿了本册子出来,递给李师,我最近忙,你留在京中,好好练练这上面的内家心法,到时我还等你大放异彩呢。

  李师当着陆过的面翻了翻,陆过只见上面图多字少,却笔笔清冽无情,心中一动,再见李师翻到最后,却显那笔力不足,气势散漫。辟邪猛嗽了一阵,小顺子端水过来伺候。

  李师道:这便是你的字了,怎么越写越差?

  辟邪笑道:呦,对不住。

  小顺子趁辟邪忙着喘气,怒道: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师傅卧病之际还连夜为你赶出这本书来,你还嫌这个嫌那个。你却不知师傅咳到最后,连笔也拿不住了么?

  你罗嗦什么?辟邪有点恼怒了,呵斥了小顺子一句。

  李师道:生病就要躺着,他自己不知保重,要谁来可怜他?

  小顺子已气白了脸,辟邪也不理他们,陆过忙岔开话道:这是白羊州盐政徐累致公公的信件。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征马是朝廷的事,银子为何要盐政私产里捐出来?

  辟邪笑道:将军有所不知,白羊地方上,盐政历来是最肥的差。课税到了他手里,先不忙着解上京,拿这些银子放利,一年里少说也有近十万的入项。白羊州内五家钱庄,七家当铺,都是徐累用皇上的银子开起来的。眼见他富得脑满肠肥,这征马银,不找他要找谁要?

  陆过讶然道:这种贪官,为何不禀明皇上,索拿治罪?

  辟邪道:他年年解到库里的银子分文不少,就是了。再者,国库里的银子再多,不过是白放在那里生霉落灰,有什么益处?倒不如让这些敛财贪官拿去经营,有用时皇上再要回来。万岁爷是个明眼的君主,现在大敌当前,没空和他们计较,等过些年这些个贪官污吏难免抄家灭门的下场,届时银子连本带利都回来了,不知是多少收益呢!

  啊?陆过震惊之下啼笑皆非,道,我明白了。

  这也是权宜之计,照万岁爷的脾气早就要你带兵抄了徐累的家,还颁旨嘉奖他拿银子出来体恤朝廷?可当官的,哪个没做过亏心事?现今这个局面,一举杀伐之旗,逼急了大臣,朝中大乱,还说什么北伐匈奴?

  是。

  辟邪将信递给小顺子,拆开看看。

  信封中别无他物,只有一张两万两的银票落在桌上,辟邪哧地一笑,敢情十五万两还没有动其根本。他拈起银票,送到陆过眼前。

  这是做什么?陆过惊道。

  你还欠着白羊百姓十五万两白银,皇上可没有旨意要朝廷替你还这个人情啊?

  陆过惭道:公公知道了?

  万岁爷看了你的密折,也体谅你的苦衷。不用这种手段,他们怎么会献马出来。

  李师正埋头看书,这时嗯了一声,突然道:陆过,你说仗打完了朝廷会还债,原来是骗人的?

  辟邪冷笑道:骗你们?区区十五万两银子,就算朝廷没有,不见得难得倒我了。

  公公!陆过道。

  辟邪摆了摆手,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我会替陆兄撑着。明日且等着乾清宫叫罢,万岁爷还有些话要问你呢。

  陆过有他这句话便放了心,次日等到皇帝召见,翁直也在场。皇帝说了些嘉许的话,问道:别的都好,只擅自调兵这一件,还是要问你。

  是,臣调兵之前未得兵部准许。八月中,白羊牧户缴马入苑,一时马有上万,远近却无重兵驻守。臣恐匈奴骚扰打劫,擅自调了白羊州一千官兵守护白羊牧苑。臣擅作主张,罪该万死,皇上降罪。

  卿何罪之有?皇帝笑道,翁卿才刚还赞你道当机立断,有大将风度,再者事后即时通报兵部,并无不妥。这里要问你的是,匈奴大军现正在贺里伦,你说的,又是哪路的人?

  这些是匈奴的散兵游勇,白羊之北大约共有六股百人部族,每月里总有上百匹马为他们所掠,甚是扰民。

  皇帝道:翁卿今日的折子要议茶马制,朕觉得很好。与西蕃诸国开市易马,难保小股匈奴不南下骚扰。朕要遣兵马维护茶市,输送马匹,多少人马为宜?

  陆过见翁直老实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茶马制占作己有,虽有些不高兴,但知道为将之道,决不可与上司争功,故神色不变道:如今匈奴不成气候,三千骑兵足矣。

  翁直道:甚妥。

  皇帝点头,那么,此事翁卿即刻着人去办,调动三千骑兵出白羊扫荡小股匈奴,户部须在十月中征齐课茶,供兵部调用,不得有误。

  翁直道:皇上,这三千人马,由谁领兵好?臣举荐陆过。他这是在还陆过的情,不料皇帝摇了摇头,吉祥会意,从奏案上拿了个名册给翁直。

  皇帝道:前一阵子看你兵部的考绩,朕圈了这些人,里面也有陆过,你发兵部的文书,将这些将官在正月过后调入京城候旨。

  翁直接过名册发了会儿呆。皇帝又接着道:再有,你命各道各府参将,举荐标下得力的将士,两者对照,有未列在朕名册上的,禀于朕知。

  是。翁直被皇帝几道口喻搞得应接不暇,跪安后问陆过道:你看万岁爷是什么意思?

  下官愚昧,焉知圣上心意?大人想要知道的确切,倒不如问问内书房的辟邪了。

  说的不错。翁直点头,找了小太监打听。

  那小太监却笑道:大人,真是不巧,奴婢六师叔昨儿晚上就病倒了,奴婢才刚奉万岁爷旨意去问,说是要歇好一阵呐。

  陆过才知道辟邪在飘夏楼所说的忙是什么意思。出得宫来,牵了马缓行,摸着马颈光滑如丝的鬃毛,心里有些感激辟邪为皇帝拟定的那个名单他实在不愿再回到那片夕阳如画的草原上去。虽然此时相伴自己左右的,是李怒出嫁时的座马,但自己总在拼命遗忘那艳夺明霞,美目飘飞的一刻。

  白羊的草原,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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