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罗刹夫人初现 [1]
金翅鹏恢复精神以后,宛如做了一场恶梦。自从在那夜荒谷遇蟒,昏倒树上,怎样会逃回寨中,龙土司和五十名勇士是不是安然回来,一点都不知道。这时知觉已经复原,只整个脑袋上还蒙着布戴着药,把两眼也蒙住了,变成瞎子一般;心里急于要明白脱难情形,几次三番向璇姑及龙飞豹子等人探问,才明白那夜一场大难的经过,而且发生了天大的祸事。
原来那夜荒谷中金翅鹏受毒昏倒,幸喜立身所在,原是深坑般的树槎丫,望后一倒,和龙土司一齐跌入槎丫深窝。同时有一队勇士,藏在最后临溪的一株大树上,其中一个是金驼寨出名精干的一名头目。当那独角怪蟒两道闪电似的蟒眼,从岩下密林上扫来扫去,光芒越来越近,毒雾迷漫,弓箭无功,眼面前一株树上的同伴,被毒蟒一口吸入腹内,又听得自己土司和金都司惊喊之声,只吓得心胆俱落。
不知怎么一来,他两腿一软,一脚蹈天,一个身子猛从枝叶缝内漏落下去。七八丈高的树身,这么直泻下来,怕不粉身碎骨!偏巧这株临溪大树,上面一半枝干盖着溪面,头目藏身所在正是盖溪的横干,这一失足,凑巧跌入溪心。这处溪面又比较宽而且深,“卜通”一声,水花溅起老高,整个身子在溪底翻了个身,才浮上水面。虽然受伤不重,却震得昏迷了半晌。
幸而头目精壮结实,识得水性,虽然吃了几口溪水,在溪心定了定神,再悄悄游上北岸,慌忙一头钻入一丛长草林内,忍不住,又抬头向南岸偷瞧。那头目失足下时,树上其他伙伴在这样奇险之境,加上怪风毒雾,早已吓得昏天黑地,灵魂出窍。这样跌下去一个同伴,下面水心一声巨震,大约谁也没有察觉,便是有察觉,这当口确也无法顾及别人了。可是跌下溪心,游上北岸的头目,这一折腾未便耽搁了一些时候,等他蜷伏草心,抬头向北岸偷看时,又几乎吓得半死。
他看到空地上那群似人非人的怪物,手忙脚乱一个个争先抽出喂毒锅下的长铁叉,头上尺许长的叉尖子,已烧得通红,举着喂红的铁叉怪嚷猛叫。飞一般赶到怪蟒探头的林下,把铁叉当作飞镖般向上面掷,力猛劲急,一支支铁叉带着一溜溜红光,飞上林巅,看得逼清。还有那群猛虎也在林下咆哮跳掷声势十足,好象替怪物助威一般。
这当口,满谷狂风怒号,沙石卷空。尤其对岸林巅,毒雾漫天,岩石如雨,这么大的参天古树,树帽子被狂风摇撼得东倒西歪,折干断枝,满天飞舞,加上林下一群怪物和猛虎奔驰嚎吼之声,宛如天崩地裂一般。这才明白洞内出来的这群人形怪物和独角大蟒斗上了。这时对面林上毒雾漫空,飞石扬沙,已看不清大蟒身影;只见林上两道碧荧荧怪蟒眼光,兀自电闪一般从雾中钻射出来。可见火叉子不绝的射上去,依然克制不下,定是独角大蟒遍身铁甲难以命中。看起来不论谁胜谁败,我们这群人总是凶多吉少,有死无生!
那头目心胆俱裂之下,猛见先前洞口火光大盛,又涌出几个高大凶猛的人形怪物来,手执松燎,背负弓矢,出洞后,一跃上岸伫立停候。一忽儿洞中两个怪物,飞一般抬出一乘竹轿子,轿内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穿着一身红的短襟窄袖的人来。最奇的面上似乎也套上红色面具,只露出嘴鼻眼三个窟窿,距离虽远,因在旺炽的火光之下,却看得逼清。
只见竹轿子一出洞口,轿中红人蓦地一声娇叱,非常清脆,竟是女子口吻。接着一纵身,宛似一只飞鸟,从竹轿上凌空腾起,一落身已到了南岸,再一纵身,黄莺渡柳,已到了架设大铁锅的空地。
跟来的几个怪物,也放下竹轿追踪赶去。眼看那瘦小的红衣人跟着四五个怪物,从空地直奔毒蟒发现之处而来。视线被南岸一带大树遮住,便看不见红衣人的踪影,却听得弓弦响处,从林下飞起几支火箭,箭头上带着蓝闪闪的火焰,嗤嗤的钻入一片白雾之中。
这几支火箭一起,林下一大群怪物,一阵怪嚷猛叫,上面毒雾内射出来的两道碧光,突然失踪,下面火箭同喂毒的铁叉子,一发加紧猛射。满空火星飞爆,好象大年夜放的花爆一般。几株树上的枝干,着了猛射的火箭,业已劈劈卜卜烧了起来。树上一起火,火光熊熊,照射远近,因此看到对面高岩在火光雾影之中,从岩头挂下十几丈长遍身鳞甲的一条独角大蟒。
大约下半身尚在岩巅,一个斗大的独角蟒头,原已探到岩下丛林上面。这时被火箭射瞎了双眼,光闪顿杳,一躬身,已缩退到岩腰一片危坡上。蟒身不住的翻滚,似乎用后半身的尾巴,把岩头沙石雨点般扫将下来,粗柱般断木条、磨盘般的大岩石,也轰隆隆的夹杂沙土碎石,满空飞堕。加上狂风疾卷,满谷振荡,真象天崩地裂一般。
近岩的一片树林,被几阵石压风摧,大半已齐腰折断,林下一大群怪物和猛兽,已存不住身,一起退向洞前空地上,抽矢扳弓,兀是用火箭钻射。山摇地动的斗了一阵,岩腰怪蟒似乎已渐渐不济起来,嘴上喷出来的毒雾,越来越薄,张着可怕的大嘴,只吁吁的喘着气,嘴上和两个眼眶内都已中了火箭和煨红的铁叉子。蟒头虽乱摆乱摇,甩脱了几支火器,眼眶内兀自深深的插着一支火箭。大约这种火箭的箭镞,非但饱喂猛烈毒药,而且涂了厚厚的硫磺硝药一类的东西,箭一离弦,迎风便燃烧起来,不论多厉害的猛兽,中了这种火箭,火毒双攻,见血立死!
这条深山大蟒中了好几支火箭和火叉子,居然能支持不少工夫,足见体巨力长,是个稀罕的积年怪蟒了。这时蟒体火毒深入渐渐发作,几阵翻滚,露出肚下鳞甲稀薄之处,嘴上毒雾已喷不出来。被那群怪物逼近岩脚,又是一阵扫射,肚下又狠狠的中了几支火器。
这一来,火上加油一发难支,猛地蟒头高昂,后段一条长尾也在岩上笔直竖起,伸入半空,倏又一落,来回一阵旋扫。从岩上又哗啦啦落下一阵沙石,声势惊人,仿佛全岩解体。
接着又是震天价一声巨震,岩上磨盘般大石纷纷下坠,怪响如雷,把下面沙土震起老高,全谷地皮也震得岌岌颤动,林木也倒了一大片。
一阵大震以后,躲在北岸草根中的头目,连吓带震,已是神经麻木,状若痴呆,竟忘记了当前恐怖。半晌才知觉恢复,急向对岸偷瞧时,情形一变!岩下一大片林木已失了原形,未被拔倒的大树枝叶全无;光秃秃断干枯槎支撑着从岩上滚跌下来的庞大蟒躯,一群人形怪物在死蟒身下奔来奔去,不知闹什么把戏?一群猛虎也在怪物身边欢喜活跳,猛地想起自己土司和一群伙伴的生死,急慌定睛向分队藏躲的几株大树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