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师 [5]
李师开心笑道:真谢谢你啦。
如此,决战之前,李兄再不可找那些武举人生事。
这不用你说,那些人都是花拳绣腿,没什么意思。
好!辟邪总算放下心,这里也是个是非之地,李兄和沈兄不要再住了,我会差人请二位去别处下榻,若我得了辟邪的消息,便去那里寻二位。
这里不好么?李师环顾四周。
不好!辟邪截住他的话头。沈飞飞是个贪图安逸的人,早嫌这里简陋肮脏,听辟邪如此说,连连点头,辟邪对他微微一笑,这位沈兄也不必如此拘禁了,过些天明珠姑娘和在下还会拜访,沈兄想必会留在李兄一处吧?
是是是,沈飞飞大喜,小生就跟着李师,他往东,小生决不往西。
辟邪道:若他逃脱,在下负责将他擒回来交给李兄处置。
李师皱眉想了想,好,我信你。
明珠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辟邪说了句告辞,将锈剑用包裹卷了,紧追了下去。
两人在门前雇了车回程,辟邪抚着怀中锈剑,默默出神。明珠在一旁冷冷道:六爷也太小家子气了,只因这剑是七宝公公使过的,六爷便用经天纬地的能耐从那小子手里讹得来,也不害臊。
辟邪笑道:知我者明珠。我什么样的小人,只有你知道。他有所感触地望着明珠红着脸扭头望向窗外,暗暗叹了一句自己失言。两个人尴尬沉默着回到宫门口,辟邪将剑交给姜放,命他带入宫去。直到快晚饭时刻,姜放才得闲将剑送来居养院。
好一柄沉重的剑!
辟邪道:你这便按这剑的份量,从库房里选一柄一等一的利器,连同一千两银子,送到鸿运来天字丙号一个叫李师的人手里,让他今晚即刻搬家。
鸿运来?姜放咋舌皱眉,李师是什么人,没什么要紧的,我不想招惹鸿运来的人。
辟邪阴沉着脸,道:就是他最近挑战刺伤武举人,还到处报我的名字。若非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
七宝太监?姜放只觉其中千头万绪,难得要领。
辟邪对他说明原委,道:这是冲我来的,你不必牵涉其中。你再让西边的二先生打听一件事,白羊大杉府黑坟县胡家庄有个姓胡的老者,看他父女和沈飞飞有什么过节。
姜放道:是。不过七宝太监用意历来深刻,主子爷此事要小心处置。
明珠今天在场,见辟邪笑盈盈与李师说话,不料他那时便对李师陡生杀机,不禁凛凛然打了个寒噤,直到姜放领命走了,仍觉得辟邪异样阴郁可怕,叉开话题道:六爷,听你们这么说,鸿运来是家黑店了?
辟邪哧地一笑:不是!鸿运来是大理驻在中原的眼线,从掌柜到伙计都是厉害人物,只怕李师的所作所为早就瞒不过他们。你不觉得今天那个小二远比普通店伙计难缠?若非他以为我们是衙门里的人,不愿多生是非,才不会老老实实说话。
呦,明珠道,光顾说话,忘了开饭了。她招呼小顺子端上饭菜,吃了两口,突然埋怨道:六爷,李师的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管那沈飞飞的闲事?象他那样的登徒浪子,不如让李师一剑了解他。
辟邪道:李师秉性纯真,武功再高也不是沈飞飞的对手,别看沈飞飞在那件事上有些执著,显得疯疯癫癫,其实此人如此年轻,就成名许久,自有他聪明狡慧的地方。单说他给李师出的这个主意挑战武举人来逼我现身,无疑是想借武举人的手将李师除去,自己便得脱身。嘿嘿,辟邪不禁摇头冷笑,也真称得上心狠手辣,机缘巧合的话,将来必成大器。他若对你真心实意,倒也不失为良配。
明珠红着脸嗔道:六爷胡说些什么,那种小贼,武功低微,贼眉鼠眼,也配!
辟邪道:那沈飞飞虽然武功仍不及你,却也算是一流的高手,人也长的风流倜傥,我看就不错。
明珠道:是,他一表人材,谁喜欢谁就自己嫁他,别在我面前饶舌。
辟邪笑道:你的岁数不小了,总在宫里混,不是办法,不如早些回寒州嫁人。
明珠道:六爷说到这个就是一味罗嗦。
你一听到这个,就一味搪塞,难不成自己有了心上人了,只等他来娶你过门?
明珠微微一笑,道:我喜欢的人,心里只有天下大业,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我,我这么尽心服侍他,他却只想早些把我嫁出去了事
辟邪猛吃一惊,手中的酒盏失手落下,脸色惨白地望着明珠。明珠手快,一把抄住酒杯,噗嗤一笑,六爷喝酒,玩笑不当真的。
辟邪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忙把眼光转到一边,接过酒杯,道:啊,那就好。
小顺子一言不发,只管将脸埋在碗里扒饭。辟邪对他道: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你心里幸灾乐祸,我瞧不出来么?
小顺子道:师父别骂我,我只是埋怨师傅,今儿个这么热闹的场面,咱们没带我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要我在那里,先抽那个沈飞飞几下,明珠姐姐便不必生气着恼到晚上。
好甜的嘴,辟邪也忍不住笑了,你想出去玩儿,眼前就是机会。明天你随我去一趟东弘愿寺。
东弘愿寺?明珠追问一句。
你昨晚遇见李师的所在,就是东弘愿寺了,李师这个人的武功到底如何,我还是摸不清楚,那边现成有人与他交过手,我去问问。
东弘愿寺也是千年古刹,与西弘愿寺并称禅家正院,其住持悲寂大师更是先帝封过的国师,远非寻常寺院可比。此寺与官宦人家交往甚密,有几个武举人寄住,也不是希奇的事。辟邪不敢造次,与小顺子以内臣身份前往,上过香后,自称驱恶,只道是奉了宫中大太监之命,过来看看故人子弟。小僧弥见惯了大场面,很没把辟邪放在眼里,也未报管事的僧人得知,让他们去后面东院厢房自寻熟人。辟邪来至东院门前,与三个年轻人擦肩而过,院中还有一个年轻人被冷落在廊下看书,抬头望见辟邪进来,放下书拱手道:这位公公,有何贵干?
这年轻人神情儒雅,体貌端庄,似曾相识,辟邪道:在下驱恶,宫中针工局的人。局中总座听说这里有武举人受伤,担心是不是旧友的子弟,让小的来看看。
年轻人回礼道:小人陆过,和这里同住的几位朋友,都是都国峰人氏,不知公公找的人姓什么?
辟邪叹道:都国峰?那便不是了。这些天有人闹事,已扰圣听,总座要小的来打听一下原委,好在万岁爷跟前应对。现在探视伤者,不知方不方便?
陆过点头将辟邪让进屋去,受伤的年轻人才喝了镇静止痛的药剂,昏昏睡着。陆过掀开被子,指着他左臂道:已经止血一日,伤口也收敛了,不是很要紧。
小顺子上前解开绷带,让辟邪细看。辟邪想到昨日李师对自己刺的那一剑,剑法犹如他性格一般,有雷霆之威,现在看这伤口不过在上臂三四寸长,皮肉的外伤,可知他的剑法内力已有收放自如的境界,倒不可小看。
众人退了出来,辟邪问起当夜情景,陆过道:那人剑法甚高,却行事莽撞,应是冲着在下等武举人的名头来的。乍看他剑招平平无奇,却实在迅若闪电,威力极大,应是内家剑法。
辟邪暗暗称奇,以陆过的年纪和出身,能看得出内家剑法门道的,实在是不多见,心中对他已经另眼相看。
陆过续道:在下这位同伴与他相斗数十回合,不慎为他刺伤左臂,那人怕其他人与之再战,便先即逃脱。
他说了什么没有?
这倒没有。
按明珠所述是夜情景,这些人中只怕没有一个能在李师剑下走过三个回合。陆过在大节上毫不讳言,只将李师的武功渲染得颇高,又说他最后脱逃,婉转地替自己人保全了体面。更难得他将李师那句要紧的话隐去不提,少生很多是非。辟邪不禁要赞他深谙为将之道,心智早熟,远超其年龄。
辟邪道:陆公子当时可曾与那人交手?
陆过微微一笑,没有。在下前来京城为的是求取功名,会试在即,此时万一受伤,于国于家于自身都没有半点好处。更不用说皇上圣明,重开武科,错过会试,当真有负圣恩。再者我们武将子弟出身,素习弓马,这种剑法的事本非我等所长。那人武功既高,又是有备而来,我等抑长扬短与他相争,绝无胜算。在下当时倒是对几位朋友相劝,可惜人人皆有好胜之心陆过说到这里赶紧打住,好在只有一人受些轻伤,也不算大碍。
辟邪点头称是,告辞回宫。其时早有各地乡试头五名武举人的策论卷子送到辟邪手里,辟邪因对陆过颇为欣赏,特地将卷子翻出来看过。都国峰地界的第二名果然是陆过的名字,两道策略都甚精彩,再看他所述门第,原来是现任分守东海道参将,陆巡的幼弟。辟邪不禁微笑,拿出个崭新的白皮折子,将陆过的名字仔细地抄在第一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