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 [时未寒]

第二章 赌命玉髓 [4]

  伴随着“叮叮”两声金铁交击的轻响,是一道轻若落雪的裂帛之声。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疾风般掠出土堡,快得几乎让人疑心是眼中错觉,那是顾思空追着童颜而去。诸人发一声喊,随即蜂拥而出,只有凭天行与罗一民留在原地末动。

  凭天行的眼神锁住鹤发,而罗一民则是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前,已被惊得魂魄俱散——他的衣衫被童颜从中一剑剖开,肌肤尽露,胸腹间一道长达半尺的红线,一粒粒血珠正从其中缓缓渗出,只要再多加上半分劲,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凭天行垂首望着右手长剑上的一小块缺口。童颜那一剑不但速度快捷,劲道亦大的惊人,凭天行与金晋虎及时出手格挡,仍不能阻止他分毫。

  凭天行的眼中隐含一股压抑的锋芒,朝着鹤发缓缓问道:“大师不逃么?”

  鹤发一笑:“是否我一逃你就会出手?”凭天行耸耸肩,不置可否。

  鹤发自顾自地解释道:“凭兄目光如炬,倒也不必瞒你。我起初故作高深,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逐一细查镖队诸人。而待我探明‘天脉血石’的所在后,便会由童颜出手夺宝。”

  “大师判断精准,不失毫厘;而那位白衣少年出手凌厉,剑气凛然,绝非无名之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鹤发淡然一笑:“鹤发童颜不过是化外游民,凭兄自然不知晓。”他伸手指向仍在发愣的罗一民,“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如果我们有意伤人,罗镖师决不会安然无恙,而且若非童颜出剑必要沾血,就连这一道血痕亦不会留下。”

  罗一民闻言打了个寒战。

  凭天行沉声问道:“凭某孤陋寡闻,猜不出两位的来历。大师打算如何?”

  “实不相瞒,我与将军府中的某人颇有交情,所以才强令童颜不要下杀手,还请凭兄知我苦心。上月我赴京师,先自吴戏言那里探得消息,然后又去端木山庄查明‘天脉血石’下落,本以为已经来迟一步,万万想不到仍能在这里拦住凭兄,猜破其中微妙。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我已得到‘天脉血石’,大家不日就此罢手如何?”

  鹤发的提议看似极不通情理,但凭天行思索一番后,竟然点头默认。

  “放屁!”顾思空突然旋风般闯入,掌中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剑逼住鹤发的喉头,怒冲冲道,“若是那小子不交回‘天脉血石’,你便休想离开!”

  鹤发泰然望着离喉间不过半寸的短剑:“我曾立下重誓,若非性命交关,决不显露武功,顾兄是在迫我开戒么?”

  顾思空冷笑:“我倒很想知道阁下是不是只有一身装神弄鬼的本事?”

  鹤发长叹:“顾兄以轻功见长,却追不上我徒儿,想来我已不必动手。”

  顾思空之兄顾清风昔日曾是京师八方名动中的“登萍王”,轻功之高有目共睹,顾思空的家传轻功“幻影迷踪”与“狂风腿法”更胜兄长,但方才确是拼尽全力也未能追上童颜,这才在气急败坏之下来找鹤发的晦气。

  鹤发自承是童颜之师,能力至少不再其徒之下,但顾思空怒气上涌之下哪里管得了许多,当下大喝一声:“口说无凭,动手才可见真章……”

  他脚下踩着家传幻影迷踪步法,诡异地绕到鹤发身后,掌中短剑虚晃着刺向其背心,同时无声无息地一脚往鹤发的踝骨上踹去。

  突然,凭天行动了,食、中二指如钳,已扣住顾思空的短剑,同时长剑下摆,正挡在顾思空的狂风腿必经之路。顾思空一声怒吼:“你小子做什么?吃里爬外么?”他遇阻收腿,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摔倒。

  金氏叔侄与众镖师恰好此刻赶回来,望见凭天行挟住顾思空的短剑,顿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知此趟行镖的真正目的,只要保证顾凭二人的安全便可。

  鹤发居然微笑着向每个人打招呼“方才虽多有失礼,但为诸位奉上的每句话皆是语出真心,亦算赔罪。我们大家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似乎他等在这里,便是为了向大家道别。

  鹤发施施然地往门口去,众镖师一时不知要如何应对,直听到凭天行苦笑道:“让他去,难道你们谁拦得住?”众人方才让开路来。

  顾思空却不依不饶,身形一晃,欲拦鹤发。凭天行忽的一把拉住他:“顾兄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顾思空满脸不服,冷笑道:“凭兄想必已习惯了俯首帖耳、奉命行事,但我顾思空却不可能任人消遣!”凭天行眼中杀气一闪即逝,松开手呵呵一笑:“那雇兄尽管去追吧。看来方才鹤发大师说得没错,等顾兄知道害怕的时候恐怕是已经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

  经凭天行稍一耽搁,顾思空追出堡后早已不见鹤发的身影,唯有漫天风雪依旧。

  堡内,金晋虎听出蹊跷,对凭天行一拱手:“还请凭大侠解释一二,那‘天脉血石’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等虽只是一介莽夫,却也不愿受人随意摆布。”

  凭天行对众镖师深施一礼:“此事确实多有得罪。”当下把“天脉血石”的来历讲述了一遍。

  原来“金字招牌”此次行镖,明里是护送顾凭二人,真正的目的却是把“天脉血石”送还吐蕃王。为免意外,凭天行故意把“天脉血石”交给最不起眼的罗一民保管,但仍没能逃过鹤发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罗一民此时方缓过气来,颤抖着换好一件衣服。从头至尾,他只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件重要的宝贝,只要保证这件东西的安全,事后便可以得到足够返乡养老的报酬,一路上又是兴奋又是担心,所以行事这才大异于往常。回想刚才的生死一线,他此刻还后怕不已。

  金千杨大声道:“既然我们的真正目的是那块血石,凭大侠为何任由别人抢夺?若是觉得力有不逮,我等尽可效命,‘金字招牌’中绝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这句话立即激起了众人的血性,除了金晋虎若有所思、罗一民噤若寒蝉,余人都齐声应承。

  金晋虎沉吟道:“凭大侠与顾大侠岂是胆小怕事之人?何况此行是奉了太子与将军府之命,丢失宝物亦难逃重责。老夫却不明白了……”凭天行叹道:“诸位都是血性汉子,实不应相瞒。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让人抢走‘天脉血石’。”

  “啊!”众人齐声惊呼。听凭天行讲述那“天脉血石”的来历,可是能够换取吐蕃王任何条件的承诺,显然是极为重要之物,为何要故意令人抢夺,大家实在猜想不透其中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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