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而不舍 [8]
“你这鬼样子我敢带你走?准备打官司吗?”
她的情形真够狼狈的,只穿了亵衣裤,中衣下面一塌糊涂,臭味冲人欲呕,大男人当然
不会不避嫌照顾她,像这样抬入县城,官司必然打定了。
“我……我快死了……”
“你本来早就该死了,不用埋怨啦!”
这时的针魔,已经不是含笑杀人的女魔了,而是一个被高烧折磨得意志快崩溃的平常妇
人;高烧少不了昏迷,昏迷少不了恶梦,恶梦少不了呓语,呓语难免会泄露久蕴于心底的秘
密。
武朋友刀剑在手,一言不合杀机怒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不皱眉,动起手来生死皆置
于度外。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怕死,不怕死又何必活着?英雄就怕病来磨,被病一拖,勇敢
的人很可能就会变成懦夫。
病,就是针魔的弱点;世间大多数的人皆有这种弱点,平常得很。
“救我……”她崩溃似的叫。
“我已经在救你,可惜我的金创药不太灵光。”
“我……”
“你不要紧,大概还可以拖三天,我会等你断气,我会把你埋葬在沙土下。”
她大叫一声,昏厥了。清醒时,已是黄昏降临。
这一夜。她受够了。
除了水,吴玄根本不理睬她。
天亮了,她只剩下一口气,人已经完全走了样。
“你……你没……没替我换……换药、”她用模糊的语音说。
“我的药用完了。”吴玄泰然地说,在棚外伸展手脚,一旁搁着夜间猎获的两只大雁。
“我……我……把我杀了吧!”
“我对做凶手毫无兴趣,我只等着你断气,埋了你好拍拍手走路。你知道,男人照料女
病人麻烦得很呢。”
“我……”
“告诉我,你贵姓芳名呀?也许,我会替你立一块墓碑,刻上你的芳名。呵呵!人死留
名,应该的。”
“救我!”
“还没到时候。喂!你不是姓针吧?”
“我……我姓詹……詹小贞。”她终于崩溃了。
“黑龙帮的?”
“修……修罗会……”她的神智已陷入恍惚境界。
“贵会主是……”
“龚大员外龚仁义。”这次她答得最清晰。
“哦!我带你去找他,怎么找?”
“在……芦山杏林东的小……小谷庄。”
“谁出钱杀邪剑幻刀?”
“不……不知道。”
“织女怎么知道的?”
“她……她不可能知……知道,她只接……接受我的差……差遣。”
“好,我带你去就医。”
她呻吟一声,昏迷不醒。
吴玄把针魔安顿在荻港的客栈内,留下足够的钱,匆匆踏上南下的旅程。
杏林在芦山双剑峰下,太乙观四周全是杏树,当然不是千余年前董大仙所遗的手泽。杏
林占地甚广,每年由九江官府派人来巡视,太乙观的老道坐收其成。
林的东面三四里,小山谷下就是小有名气的小谷庄。在这一带以庄为名的地方很少,南
方各地极少将村镇取庄。
庄其实仅有十余座房屋,庄主龚大员外龚仁义,在九江小有名气,名列地方名流,乐善
好施颇有人缘。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伪善者。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修罗会的会主,职业凶手的首
领。
兵贵神速,吴玄星夜赶赴九江,立即展开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击行动,如果等修罗会闻警
召集高手赶回戒备,或者龚会主闻风逃匿,天下之大,到何处去找这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可怕
人物?
小谷庄南面约里余,有一处百十亩的平坦山坡,长满了及.膝茅草,绿油油地像一块绿
色的大地毯。庄中人进出,皆需经过这处山坡。通向府城的小径穿过山坡,站在山坡上,可
看清庄门的景物。
已牌初,吴玄便出现在山坡中段,在小径旁坐在草中,摊开带来的食物和一葫芦酒,悠
闲地享受。
他在野餐,不合情理,因为头上烈日炎炎,这不是享受,简直是受罪。半里外树林连
绵,古木参天,任何一处都是风景优美的游览胜地,居然会有人在短草中,顶着烈日野宴,
有悖常情。
不合情理的事。便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酒至半酣,小谷庄出来了三个人,沉静地向下走,逐渐接近了草坪。
从这三个人离开庄门开始,一举一动皆在吴玄的监视下。当然他的一切举动也在庄中人
的监视中。相距里余,双方皆可看清对方的身材概略轮廓,应该可以从身形举动中,分辨出
对方的身份来,一个职业凶手,这种能力是必备的。
他想:庄中应该有人认出我的身份了。
近了,都是三四十岁的和气像貌平庸的庄稼汉,长工打扮,看不出任何练武人的气概。
“嗨!”最先到达的人含笑打招呼:“你老兄雅兴不浅,在野餐?”
“呵呵!头上大太阳像大火炉,哪有心情雅兴野餐?”他站起大笑:“在下是等人
的。”
“等人?有约会?”
“还没约呢,要约就是死约会。”他拍拍插在腰带上的剑:“该带的家伙,在下全带来
了。”
“约谁呀?”
“老朋友。”他笑笑,取出大食篮中藏着的一枝线香,用指甲在香头下方一寸处,挑出
一段香,香便出现一处半寸长的缺口:“老兄,认识这种香吗?”
“不认识。”壮汉摇头说。
“呵呵!你老兄该认识,这是江湖人常用的计时香。”他将香插在地上:“燃的速度,
因风力大小、湿热度等等来决定,通常是在室内放在灰盘内计时。在这里,很难准确,但差
误多少,用不着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