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敌友难分 [9]
哑老太婆挣着溜下地来,强撑着,一拐一跛,向一个高大的坟垒走去。
欧阳昭只好一手搀扶着她,缓缓前进。
果然,一个伛缕的身体,绻伏在坟茔前的供案之上,哑老太婆早咿唔吱呀地嚷起来,欧阳昭也提高了嗓门,大声吼道:“聋老!聋老!”
两人喊叫声中,已到了供案之前,依然不见聋老动弹。
欧阳昭用手一推,叫道:“聋……”
老字尚未出口,咚地他的整个人由供案上跌在地上,直挺挺地仰面朝天,原来早巳气断多时了。
欧阳昭原是在意料以内,对聋老之死,虽然十分悲哀,但不感到惊讶:
哑老太婆夫妻情深,口不能言,苦在心头,一扑上前,呜咽地抱着聋老哭了起来。
他虽不能说话,但那哭声凄凉动人,如同深谷猿啼,子规夜泣,感人心腑,欧阳昭也陪着滴了几点泪水。
欧阳昭明知此时劝她停止哭泣定不可能,索性让她痛痛快快放肆哭一阵,以去她心中的郁积,也算对她的伤势有益。
谁知哑老太婆越哭越伤心,牵动内腑伤势,哇哇两声,大量鲜血喷出口来,头一歪,人竟晕了过去。
欧阳昭乍见,一纵上前,叫道:“哑太婆!哑太婆!”
一舒猿臂,欧阳昭功贯掌心,按上她的灵台大穴。
“住手!”
一声暴雷也似的大喝,接着,劲风疾至,猛地急扑而到,直抵欧阳昭的藏血软穴。
欧阳昭忙不迭斜跃五尺,反掌一搭,口中喝道:“什么人?
大胆!”
“好狠的心肠,好辣的手段!小子,看招!”
原来是一个通身大红衣裙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生得皮包骨似的干枯瘦瘪,脸上的皱纹,都向下垂着,血红的宽大衣衫,飘飘摇摇的,好似穿在竹竿上面一般。喝叱声中,抖起一片掌风,横扫而出,其势不凡,功力甚高。
欧阳昭心知出于误会,不便接招,霍地一闪退出七尺左右,摆手道:“你是何人这等莽撞。”
那瘦老婆子一击落空,似乎大出意料之外,噫了一声,破锣似地又吼道:“好小子。看你跑得了!”
言还未已,招式又出。
这一招越发凌厉,掌风如排山倒海,横扫丈许,甚是惊人。
欧阳昭连翻跃退,不过是念这老婆子是一时误会,又因与她素不相识,不愿无缘无故地动手。
眼见劲风丈余,想躲不能,只好挥出一掌,硬接上去,口中也喝道:“你准能行吗?”
轰的一声大响,人影乍合即分,顿时狂澜怒起,叶枝泥沙上卷三丈。
欧阳昭震得连退三步,还站桩不稳。
那红衣瘦老太婆,足足退出七步以上,面露惊慌,目含怒意。
欧阳昭承受了武林三绝的全部功力,内功潜有百余年的修为,加上眇目道士神剑镇八荒欧阳丹的舍命传功,武林中无人可与之比拼。
但他这百忙中挥出一掌,意在闪身避敌,并无伤人之意,所以威力也自有限。
他一掌震退了红衣老太婆,毫不稍停,大跨一步,问道:“这位老太太,你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出手这等辛辣?换了别人,岂不……”
不料那老太婆不等他说完,一指地上已死的聋老,晕倒的哑婆吼道:“我出手辛辣?你看,这大年纪的人,身负重伤,你还不肯放过!”
欧阳昭一听,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哭笑不得,摇摇头道:“这?你弄明白了投有?”
“我不用弄明白,我亲眼所见,还会假!”
“他乃在下同路的人!”
“呸!老婆子久不走中原,听说武林大变,一条线上的人也下此毒手,真乃……”
她说着,似乎怒不可遏,一震双掌,倏地遥遥推出,劲风划空,嘶嘶疾射。
欧阳昭心中烦极,喝道:“你是什么来路,存心捣蛋是吗?”
说话之际,试着压面劲风而至,觉力道不小,他不敢怠慢,出掌施功,道:“欺人太甚!”
劲风接处,嘭然一声,红衣老太婆嘤然惊呼,瘦骨如柴的身子,平地震起两丈,翻翻滚滚跌出五丈以外,连滚几滚,才算停身跃起。
她跃起之后,口中吱哇哇乱吼连声,人同一只疯虎,双臂齐挥。舍命扑至。
欧阳昭原打算一招震住了她的攻势,好与她交代清楚,不料情急愤怒之下,竟施出全身内力,幸而这红衣婆婆功力不是等闲,换了一般高手,怕不早已五脏离位横尸当场。
红衣老太婆情急拼命,双掌齐施,左右开弓,转眼之间,发出四招八式,真算得招招辛辣,式式诡异,红影飘飘,掌影如山。
欧阳昭毫无考虑缓和之余地,只有挥掌卸力,出手还招。
两人一搭上手,欧阳昭暗自奇怪。
这红衣婆子,功力固然不凡,而掌式更是千变万化,诡异至极,虚虚实实,飘忽无常,使人捉摸不定,但见红影翻飞,掌影一片,大异常轨,与中原各派的掌法完全不同。
不过是十余招过去,欧阳昭竟屡遇毒招,险象环生。
这并不是欧阳昭的掌上功夫不济,而是他并未存心与这红衣老妇人拼命。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分寸之间,欧阳昭连连遇险,再也不敢疏忽,手法突变,功贯双臂,展开辟毒宝旗的旋风八式与玉笛的闪电十二笛招参化的掌法,刷刷,转眼之间,一连劈出五掌。
这五掌的力道如山崩海啸,惊电迅雷,逼得那红衣老妇人鬼叫连天,喝叱不已。
欧阳昭料想,这必定足以逼退她,使她跃退收手,也好与她说明就里。
谁知,这红衣老妇人,也是一代怪杰,身子虽被逼得像螺旋似的,但却毫无惧色,反而一跺脚,舍命上扑,卖出胸前大穴,化掌为拳,对准欧阳昭的中庭、璇玑,两大要穴捣至,急如电光石火,狠比夜叉攫人,存了个两败俱伤的下策。
欧阳昭大惊失色,此时那还顾得了许多,左掌上削,右掌叶底偷桃急推而出。
说来太慢,啊——声凄厉欲绝的怪叫,裂帛入云,上震云霄。
血箭暴射,红影上腾。
红衣老妇人喷出一口鲜血,人也震出三丈之外,手脚连弹,但也挣扎不起来。
欧阳昭原本无意伤她,怎奈势成骑虎,如今眼见她伤及内腑,心中反而有些失悔,正待上前察看她的伤势,设法替她治疗。
“阿禄哥!”
一声甜美的娇叫,宛如万莺出谷,悦耳动人。
“阿禄?”欧阳昭心中一动,好久没人叫我阿禄了!这名字是我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