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回 冻云暗淡横塘残 [6]
急奔了四个时辰,张无忌来到一片开阔地上,此时天色向晚,残阳将沉,却见阿大阿二阿三正在围斗殷梨亭和赵敏。
殷梨亭此时已年近五旬,武当七侠当中,剑道一途以他造诣最高,一柄长剑使将开来,阿大如何是他对手!
他一人独斗阿大阿二两人,却稳占上风,还不时抽空向与赵敏相斗的阿三疾刺一剑,竟逼得三个师兄弟手慌脚乱,狼狈不堪。
阿三恼恨赵敏曾在他身上施行苦肉计,是以双拳虎虎生风,招招欲置赵敏于死地,赵敏却不与他正面相斗,只展开身法,游走不定,一双短剑,忽而一招峨嵋派的点眉刺,忽而一招昆仑两仪剑法,剑招尚未走老,陡地又使出华山派的反两仪刀法,她将刀法寓于剑法之中,饶是阿三内力修为精湛,已被赵敏东拼西凑的剑法刺得狼狈不堪,再加上殷梨亭不时陡攻一剑,阿三更是几次死里逃生,惊骇万状,早生惧意,奈何冷面人负手立于一旁,淡然观斗,冷令主在此,阿三怎敢下场,只得拚了命地与赵敏相斗。
好在当三人危急之时,冷面人倏然出手相救,待危解之后,冷面人却又抽身出场,袖手旁观,是以师兄弟三人却是有惊无险。
冷面人见张无忌远远地电掣而来,便道:"张教主脚程不慢呀!"张无忌早已将场中之势看得清楚,尚在十丈之外,便抽出屠龙刀,直向冷面人欺近。
只要张无忌抢先与冷面人接手相斗,不用多会功夫,这师兄弟三人非命丧殷梨亭和赵敏之手不可。
冷面人岂不识此中关键?见张无忌将近,冷面人陡然向赵敏飘去,他口中喝退阿三,左掌便击向赵敏。
赵敏斜身闪开,张无忌屠龙刀已递在冷面人胸前。
赵敏迅疾猱身攻上,左手使昆仑派的正两仪剑法,右手却是华山派的反两仪刀法,也亏她心智灵便,竟将这决然相反的两路武功同时施展出来。
夫妇两人手执利器,冷面人一时却奈何不了二人,只见三人守攻趋避之际,身法快逾闪电。
阿三加入两个兄弟战团,将殷梨亭围在中间,阿大使剑,阿二阿三却是掌拳腿齐上,风声喝喝,齐向殷梨亭身上招呼。
殷梨亭荡开长剑,使出武当太极剑法,但见长剑荡出一个个大圈,小圈,竖圈,斜圈,圈圈不断,连绵而至,深得太极剑"圆转如意,冲虚圆通"之道。
但这师兄弟三人,每人武功造诣均臻江湖一流高手之境,殷梨亭已然守多攻少,一时可保无虞,时候长了,难免落败。
赵敏招数虽然精奇博杂,但内功与冷面人相比,实在相距太远,数招一过,便觉内力流动十分滞涩,情知不妙,她娇喝一声:"看刀!"双剑脱手,从左侧直击冷面人胸胁,张无忌趁势刀砍冷面人右路,逼他不能右闪。
却见冷面人双掌倏伸,已抓住双剑,张无忌大恐,急扑至左侧。
冷面人早已双剑掷向赵敏,跟着双掌平胸推出,亦击向赵敏。
尚幸张无忌见机在前,屠龙刀脱手,向双剑飞去,正将双剑吸在屠龙刀上,原来这屠龙刀乃玄铁所制,极富磁性,正是天下暗器的克星,赵敏的短剑乃精铁所铸,是以被吸住。
张无忌心中却长叹一声,只得气凝双掌,当胸推出。
"砰"的一声巨响,张无忌跌跌撞撞地后退十余步,颓然坐地,闭目调息,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漩出一缕鲜血。
赵敏急忙拾起屠龙刀,奔到张无忌身侧立定。
这边激斗的三个师兄弟,见冷面人借力成功,发声喊,陡然撤围,跃到冷面人身周,全神戒备。
殷梨亭一声长叹,缓缓抬起长剑,便要运力震断,突闻赵敏道:"六叔,请你先行一步!"殷梨亭闻言惨然一笑,却绝了毁剑之念,曳剑走至张无忌身侧,赵敏又道:"六叔,小侄二人暂不会有性命之碍,此去武当只数日可到,六叔先行,随后再转来接应小侄二人,还来得及。"殷梨亭一怔,略一沉吟,凄然道:"如此也好,你二人多保重!"言罢前去牵马。
阿大见他要逃,知道他要去搬救兵,当即挥剑疾刺,阿二阿三却滞留冷面人身侧。
殷梨亭心头大怒,"唰唰唰"三剑连环刺出,跟着中宫直进,阿大挥剑来格,不防殷梨亭剑身陡弯,"嗤"的一声,刺入阿大左臂,顿时鲜血直冒。
殷梨亭冷"哼"一声,并不趁势进攻,一跃上马,振臂扬鞭,绝尘而去。
殷梨亭剑道高招,阿大并非不知,此时硬着头皮攻上,实是怕若不如此,冷令主重责起来,如何克服,却不料殷梨亭内力修为已臻化境,运劲逼弯长剑,赫然便是武当绝技,七十二招绕指柔剑,阿大如何能挡!阿大当即忙敷上膏药,自行包扎好了,依然右手持剑,立在冷面人身侧。
赵敏看得气不过,便道:"阿大,你何时变得如此忠心耿耿了?"阿大道:"令主待下人恩重如山,不似郡主全无恩义,士当为知己者死!"赵敏心中已知当日为骗得张无忌入彀,对秃头阿二和阿三实在是过份了些,虽说事后曾解了两人之毒,但这"七虫七花膏"何等厉害,秃头阿二和阿三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是以深深恨上了赵敏。
赵敏却是从不吃亏之人,闻言便道:"冷面人自然知道你,可你却未必便知道他,为人愚蠢,还兀自冒充甚么好汉,也不嫌丢人!"阿三大怒,踏步向赵敏走来,却给阿大喝止,只得悻悻退回。赵敏却早已猜中冷面人定然下令,不准三人伤害自己,便冷笑道:"冷面人若是你等知己,却为何不许你们将我杀了报仇?'士为知己者死',哼,一厢情愿。"阿大怒道:"郡主不必急着犯死,待令主神功大成,要取你之命,易如囊中探物。"赵敏冷哼道:"神功大成,别白日做梦。"阿大剑伤及骨,适才一怒,早已痛入骨髓,遂黑了脸,默然不语。
两拨人便如此对峙着,未几,夕阳西沉,大地渐入夜色,张无忌却兀自调息不已。此次行功,已过一个时辰,张无忌尚未起身,想是受伤更重,赵敏却苦于自己无力相助,顿时悲从中来。想自己和张无忌数年来,纵横江湖,环宇之内无人能及,未曾想,这数日却给冷面人如此苦逼,自己竟想不出个法儿,当下静心默想,良久,依然一愁莫展,脑袋里尽是张无忌与冷面人对掌时的情景。
便在此时,张无忌收功而起,叹气道:"好家伙,进展竟如此之快!"赵敏知他所言何事,也不多问,便道:"我去牵两匹马来。"遂向阿大三人的马匹走去,三人已知她的意图,齐声喝道:"做甚么?"张无忌见状,一掠而至,将三匹马尽数牵过来,三人吃过张无忌大亏,又见他受了令主一掌,居然打坐一会便无事,谁敢上前阻挡,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二人四骑奔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