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宦女得救清吟班 [4]
店过穿心向石头。
纱帽至今犹姓李,
胭脂终古不知愁。
皮条营有东西别,
百顺名曾大小留。
逛罢斜街王广福,
韩家潭畔听歌喉。
那就是说,陕西巷,石头胡同,小李纱帽胡同,王广福斜街,胭脂胡同,百顺胡同,韩家潭与皮条营!
可说这八大胡同是家家妓女户,户户是花家。
当年有家在这八大胡同中写了副门联!
上联是:虽住烟花柳巷,
下联是:此乃安善良民。
可是横批可就露出了尾巴!原来是“钱少不来”,因此可见,家家卖春!
他们到了石头胡同,窄窄的一个小门,门上是一块横匾,“京华班”,门口也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室贮金钗十二,
下联是:门迎朱履三千。
朱玉龙看了道:“这家好大口气!”
顺王爷笑道:“二哥,他们口气虽然大了点,可是的确也有真材实料啊!”
“什么真材实料?”
“她们这家,是清吟小班,各个姑娘全都如花似玉,可是全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啊!染缸里有白布?”
“当然啊!不然我们这些王公大佬,怎么会来捧场!”
“我不信!”
“二哥,你要不信,等下见了她们就信了,在这八大胡同里头,分好几等呢,最高级的就是清吟班,都跟你说的古妓女一样,讲究的是琴、棋、书、画、诗、酒、花!绝大多数的姑娘,全是卖艺不卖身,她们的客人,大多也是内城各府的和外城的文人雅士!次一等的要算书寓,也跟这清吟班差不多,讲究这七样,可是她们钱捞够了,有时也许会陪陪宿,可说卖艺,也卖身!那二等班子,大多是对付商贾的,也会些吹拉弹唱,当然对象不同,商人重利轻别离,久旷的多,全陪宿,但并不是进门倒,那要先打茶围,花够了钱,才能上床呢!也有首打油诗,纪其事,诗云:
沉迷酒醉与花天,
大鼓书终又管弦。
得意客来情不厌,
同来朋友惯镶边。
碰和只扰一顿饭,
住宿须花八两钱。
若作财神烧蜡烛,
从此交情倍缠绵。
这就是二等班子的写照!”
“老三,什么叫做‘若作财神烧蜡烛’啊?”
“二哥,连这你也不懂啊!烧蜡烛也叫上头,是有钱的恩客,给姑娘们开苞!”
“那二等班子也有完璧的姑娘么?”
“当然有哇,还有首打油诗,我念给你听听!
北地南都大不同,
姑娘亦自别青红。
高呼见客来前面,
随便挑人坐敞厅。
腾出房间打帘子,
扣罢衣服打灯笼。
临行齐说明天见,
转过西来叉往东!”
“嘻嘻,没想到在北京逛窑子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当然,还有呢!”
“还有啥,说说!”
“听着:
逢场摆酒现开销,
浪掷金钱媚阿娇。
欲壑难填跳槽口,
情天易补割靴腰。
茶围偶为梳妆打,
竹杠多因借补敲。
伙计持来红纸片,
是谁催出过班条!这首打油诗,也有点写实!”
“老三,什么是过班条?”
“这你都不懂,北京窑子姑娘,可以到茶楼酒肆去出条子陪酒!只要是熟客人,用红纸写上班子的名字及姑娘的名字,交给茶楼酒肆的伙计,他们就会把姑娘接去伺候你!”
“唷!北京这窑子姑娘,服务可真周到哇!”
这时有位大学士讲了:“二位王爷,进去吧,别光站在门口讲嫖经啦!”
他这一说,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们进了这“京华班”,大茶壶(龟奴)一见这几位爷,扯着嗓子喊道:“贵客光临,姑娘们见客啦——”
朱玉龙听了奇怪问道:“他怎么这样叫唤?”
顺王爷道:“二哥,八大胡同就讲究这个调调儿!”
朱玉龙站在院子里一看,怪!奇怪!大门口窄窄的,可是院子却挺大,种的有四时不凋之花,八节长青之草,里面亭、台、楼、阁,不亚于王侯之家!
敞厅的门帘子,早有小丫鬟高高掀起!
进了屋,窗明几净,条案上还摆的有上了谱的古玩,另外墙壁上还挂了几副屏条。
头一副,画的是一个女子,在那里梳头,一个男子仿佛要走,那女子仿佛不叫男的走,笔法细腻,画得甚是传神,上面还题了四句诗,写的是:
姻缘本是百年期,
相思日久岂肯离。
描神画影传体态,
二人心事二人知。
第二副,上面画的是一位女子,拉着公子的手,似是要去安睡,也题着一首诗,是:
欲砌雕栏花两枝,
相逢却是未开时。
姣姿未惯风和雨,
嘱咐东君好护持。
第三副,画的是一张床,上有账幔,露出男女安眠半春的意思,题诗是:
鸾凤相交颠倒颠,
五陵春色会神仙。
轻回杏脸金钗坠,
淡扫蛾眉云鬓偏。
第四副,画的是一名美女在门口站立,有五六个男的在那瞧着不走,题诗日:
一绢凤髻绿如云,
八字牙梳白似银。
欹倚门前翘首立,
往来多少断肠人。
除了这四副屏条之外,还有一副对子,上写的是:
名教中有乐地,
风月外无多谈。
笔力苍劲,当是名家手笔,朱玉龙看了,赞不绝口!
顺王爷看他这样子,笑道:“二哥,你看这副对子好啊?”
“贴切、贴切,尤其是字好,真是铁划银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