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好生恶死 一念皤悟 烟雨霏霏 群英毕集 [2]
邓旭悚然一惊,转向望去,只见“凌霄书生”鄂逸云神态安详,漫步走出林中,向自己身前衣袂飘飞走来。
“凌霄书生”鄂逸云微笑道:“久仰邓堡主威望非常,小弟鄂逸云只以俗务羁身,无缘得见,今晚幸会,快何如之?”
“大力金刚”邓旭究竟是个豪迈人物,立时抱拳哈哈大笑道:“鄂庄主,邓某有事相求,只是方才冒犯,无颜启齿,鄂庄主有意成全,邓某虽是粗蠢,这一点倒也明白得很。”
鄂逸云见他自己说破,也不好再伪装若无其事,只微微一笑道:“风闻邓堡主不慎被李翔阴手所制,待在下看看有无可解之法?”
邓旭一阵羞意涌面,燥热异常,叹气道:“这李翔擅於易容,武功玄诡精湛,行事谈吐令人莫测高深,委实狡诈难防,不知他是何出身来历,那点穴手法,邓某想尽方法,也无法解开,鄂庄主武学虽高,恐也无能为力吧。”
鄂逸云道:“在下当勉难为之,实在不行,还有敝师叔“灵鸷生”定可解开,邓堡主但请放心。”
邓旭一听“灵鸷生”在此,浓眉一展,大喜道:“邓某何幸得见武林奇人,烦鄂庄主引邓某拜见。”一语方落,月色——中忽见一条白影,随风飘来,倏然落下。
鄂逸云忙躬身道:“师叔。”
邓旭慌不迭地拜伏在地,道:“武林末学邓旭,叩见灵鸷老前辈。”
“灵鸷生”面含微笑扶起。
鄂逸云道:“此位邓堡主被李翔阴手所伤,望师叔替他解开。”
“灵鸷生”点点头,命邓旭褪下衣裤详视一眼,惊咦了一声道:“果然是这老怪物门下,如等他事成,武林中又掀起一场弥天浩劫了。”
鄂逸云惊问何人?
“灵鸷生”只微笑不语,飞指在邓旭鸠尾附近七处穴道点了七指,然后对邓旭道:“三日之内,子、午两时行那调息归元坐功,气运百穴后,自然痊。”
邓旭大喜,连声称谢,只觉体内真气流窜,知自己受益不浅。
“灵鸷生”正色道:“如今金陵群雄-集,风闻正派人士也陆续到来,莫非均与“月魄剑”有关么?”
邓旭诚恳答道:“晚辈不敢欺瞒老前辈,此事诚然为“月魄剑”引起,但其中牵连一项阴谋在内,近来“八卦门”崛起西梁,网罗的均是现今武林中一时之选,乘此群雄闻风前来时,意欲将正派中人及异己者一网打尽,江浦城“金刀铁猿”孟振飞,当年创设“广泰镖局”近年封刀家居,三日后就是七十大寿,只以他在镖局时,执南六省镖局之牛耳,结交满天下,群雄纷纷赶来江浦祝寿,但孟振飞亦暗投在“八卦门”下,只有晚辈与孟振飞师门有深厚渊源,故而知道,别人概不知情。”
“灵鸷生”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那孟振飞定是设词邀请邓堡主加入“八卦门”了?”
邓旭面上一红,道:“晚辈虽然草莽愚鲁,也不至於未考虑就草率首肯。”
“灵鸷生”望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许,转面对“凌霄书生”鄂逸云道:“此事有关武林噩运,难得邓堡主深明大义,你和邓堡主迳商对策,明日我们撤离鸡鸣寺,免成众矢之的。”
说着,望林中投了一眼,问道:“兰妮子呢?”
声犹未落,林中嗖然欺风追电飞窜而来两条人影,只听娇呼道:“师叔,您老人家是找我么?”
鄂逸兰玉颊绯红立在“灵鸷生”身前,其后立着“驼龙”伏雄,耸着驼背,神态鹫猛。忽见“灵鸷生”眉梢一皱,迳抬右掌向左上方闪电挥去。
只听得一声鬼-惨叫,使人毛骨悚然,一条身形似断索之鸢般,从参天古树上倒坠了下,蓬咚声响,那人四平八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力金刚”邓旭认为是他的手下,一跃而前,察视之下,见是一个身着八卦道袍,高髻瘦削的道人,已气绝多时了,他心惊“灵鸷生”一抬手就能制人於死,武功之高实在是登峰造极,暗暗庆幸自己方才不乱,才得转祸为福。
“灵鸷生”望也不望那道人一眼,拉着鄂逸兰往林侧走去,只见他们说了一阵“灵鸷生”飘然离去,鄂逸兰满脸绯红走向“凌霄书生”前,附耳说了几句。
“凌霄书生”沉吟了一刻,道:“既然师叔有这意思,那只有这么办,不过还得你自己做主。”
鄂逸兰不胜娇羞,微点螓首,对“驼龙”伏雄道:“大叔,我们走。”
两人身如离弦之弩般,点足飞起,往林中一闪而没。
胭脂井畔,只-下“凌霄书生”鄂逸云与“大力金刚”邓旭两人,端坐井槛上促膝谈论。
西风萧瑟,斜月傍西,霜降如雾,寒重沾衣,忽然天边掠来一片乌云,将月色淹没,大地一片昏茫,两人身形渐渐模糊不清,林中秋虫如怨如诉的吟声,此刻,像愈来愈盛了。
天下雨了,牛毛细丝一片,随着西风扑面,生出不太重的寒意,地下潮湿泥泞,-满了歪歪斜斜零乱足迹。
一个神俊气秀的青衫少年,发鬓衣襟沾满了水珠,展出比常人略快的步伐,向城外走去。
只见他驻立在江岸之上,似在眺赏江景。
在平日大江如练,水光接天,樯橹连云,渔歌唱晚,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景色无边,心旷神怡;但眼前碧波千顷,尽都在一片白——水气之下,对江接天芦苇,烟渚蓼汀,竹篱茅舍,似在虚无飘渺间倏隐倏现,九月斜风细雨最感人,由不得胸头涌上一种落寞,惆怅的感觉。
蓦然,从江岸之下有一舟子身着箬笠-衣,由石级奔了上来,往青衫少年哈腰笑道:“客官,要去江浦么?”
青衫少年茫然的颔首,随着舟子步下石级。
那是一条小船,舱中已坐了六、七人,显然差不多满了,青衫少年微微笑了笑,欠身挤了进去。
他一坐下,船身一阵歪斜,随着长篙击水,已悠悠晃了开去,跟着橹声咿哑一片。
船蓬压着头顶,青衫少年殊感不舒服,探首舱外-望江上雨景。
虽然下着雨,仍是船只来往穿驶不绝,间或有一只两只江鹜刺出水面,扑扑飞起,却看得不甚清楚,如同雾中看景,略有模糊的感觉。
江面辽阔,约有八、九里水程,船只小,又在斜风细雨之中,半个时辰过去,还没驶出四分之一江面,舱中扬出谈话声,俾解除这漫长水程中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