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 - [佚名]

第七章 阿媛,你早! [5]

  金阳钟紧接着又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提起过一件很多年以前的旧事?”

  高翔惊道:“伯父是指当年他与我爹爹结识经过?”

  金阳钟道:“此事除了你爹爹少数知己,外界甚少人知道,论理说,你爹爹当年虽然伤他双目,却是一番苦心冀图顽石点头,他应该明白这不是恶意。”

  高翔越加骇然,脱口道:“什么?谷元亮双目是伤在我爹爹手中?”金阳钟诧讶道:“你不知道?”

  高翔急急道:“小侄只知他是被仇家所困,双目重伤,后来我爹爹救了他,劝他改邪归正,从此他才隐居康川边境,未出江湖。”

  金阳钟叹息道:“孩子,这是你爹爹为保有他名声的一番德意。试想,冷面阎罗号称黑道第一高手,除了你爹爹谁能伤得了他?”

  高翔激动地道:“金伯伯,请您把经过告诉侄儿详尽一些,好吗?”

  金阳钟颔首浩叹,说道:“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你爹又身遭惨死,说出来也不要紧了。那一次,你爹爹和两位师兄,因事出关,路经皋兰,巧遇谷元亮大闹崆峒,一夜之间,连杀崆峒道士二百余人,青城三老既然遇见这件事,自不能袖手。于是,在五泉岭下,三老联手,跟谷元亮展开一场恶战。

  “以三老功力来说,合战谷元亮一人,应该是稳操胜券的,孰料三老都是心胸开阔的侠义之人,总不愿施展杀手伤他性命,但谷元亮却亡命力拼,五百招以后,险些被他突围走脱。

  “你桑师伯迫不得已,只好用他一向不轻出手的牛毛飞针打瞎了谷无亮双眼才算将他制服。你柳师怕一怒之下,便想当场毁了谷元亮,还是你爹爹一念仁慈,苦口婆心,才留了他一条命。当时谷元亮也曾指天为誓,从此洗心革面,不再为害江湖,二十年来,他倒是未曾破誓,不知这一次怎会与你巧遇。”

  高翔听罢,脑中纷乱,几乎无法自抑,怔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问道:“伯父怎会得悉此事的经过呢?”

  金阳钟道:“那时候,老夫适从敦煌归来,在嘉峪关下与青城三老不期而遇,亲耳听你爹爹说起这场恶战经过。当时老夫还怪你爹爹太过心软,既有此良机,正该杀了谷元亮,替武林除一大害,你爹爹笑着说道:除恶虽亦为善,何故渡脱恶人,易祸为福,你我志在消洱杀劫,如果以杀止杀,岂不有失侠义本色。’事后并一再叮嘱,勿将此事喧腾武林,冀使谷元亮能顾全颜面,放下屠刀。”

  高翔木然良久,喃喃自语道:“难怪他一口咬定那杀害桑、柳两位师伯的白衣蒙面人,就是爹爹,难怪他故意疗好我的外伤,又暗令金刀杨涂追踪前来,打伤我内腑。难怪阿媛早料到青城已有变故,千方百计要跟我同行,原来这些都是有意安排的诡计……”

  他心里把前后事故反复对照,譬如阿媛跟踪自己到青城山庄,以及高升诡橘的行动,藤篮藏人,竹排人水……这些巧合,甚至空棺假灵,神丐符登放火烧庄,竹林外的神秘失踪,连同那封关怀倾注的书信,互相对证,几乎无一不是事先布置好的圈套,自己竟眼睁睁落在他们的摆布之中。

  他越想越怒,霍地站起身来,便欲夺门而出。

  金阳钟一探手将他拦住,沉声间道:“你要干什么?”

  高翔愤愤道:“侄儿要去问问她,我爹爹一番苦心成全他,他为什么反而恩将仇报?”

  金阳钟正色说道:“孩子,事虽如此,你也不可冲动,何况,这些仅是老夫臆测,或许真相并非这样。”

  高翔毅然道:“金伯伯,不必犹豫了,可疑的地方大多大多,爹爹一念仁慈,换来杀身之祸,这仇恨,侄儿要向姓谷的加倍讨回来。”

  金阳钟掌心微一用力,仍旧按他坐回椅上,肃容道:“处大事最忌浮躁,老夫只因诧异姓杨的女娃跟你同行的缘故,才提起这些往事,并非确定谷元亮便是杀害你父亲的人,在尚无确证之前,绝不可仅凭意气用事。再说,那女娃儿年纪甚轻,相貌也不似奸诈之人,也许连她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旧事,你怎么能遵而加暴于她?”

  高翔痛苦地垂下头去,喃喃道:“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金阳钟沉声道:“冷静。你现在唯一应该做到的,就是绝对的冷静,此事既有老夫替你做主,明天一早,老夫自会分派能手明查暗访,务必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过……”

  他语气一转,又道:“那杨家女娃儿,一路紧跟着你,今后你应该特别留意她一些,不妨暗中试探,看看她居心何在。”

  高翔脱口道:“侄儿永远不要再跟她一起了。”

  金阳钟淡淡一笑,道:“那也不必如此决裂,须知此事假如真是谷无亮所为,你这般做法,岂不加速他害你的决心?”

  高翔道:“他既然害死了爹爹和两位师伯,迟早也会害死我的。”

  金阳钟严肃地摇摇头,道:“此时速下断语,尚嫌言之过早,你好好记住老夫的话,事无佐证切忌妄动,尤其不可显露痕迹,否则,徒增困扰,或许更带来意想不到的恶果。”

  他又极力安慰了高翔一番,才回房安息,高翔却和衣躺在床上,眼睁睁过了一夜,何曾片刻人梦。

  这一夜,他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环境的可怕,似乎每一个他所认识的人,个个都可能变成杀父仇人。举目世上,滚滚红尘,竟无一个可值信赖的人,甚至连神丐符登在灵堂对他说的那番话,也觉得疑窦丛生,信念摇动。

  假如金阳钟揣测的不错,神丐符登、高升和阿媛,极可能都已伉崔一气,串通了来欺骗他,如果如此,所谓九天云龙尚在人世的话,自然也是暂时安安他的心罢了。

  要不然,神丐符登怎会故意放走高升?阿媛又怎会习得腹语术?那封信上,又怎会对父亲的下落只字不提?

  这样看起来,父亲只怕早遭了毒手,他们假称尚在人世,不过是怕他急于报父仇,做出激烈的事来。

  但是,神丐符登如果存心在愚弄他,为什么又传他腹语术和瑜伽锁喉大法?为什么又授他八节珊瑚权杖,使他能调动穷家帮弟子?他们大可以一剑杀了他,或者一掌劈死了他,这些作为又有什么用心呢?

  可怜高翔纵然聪明绝代,终嫌涉世未深,被这些扑朔迷离的因因果果颠倒痴迷,思绪纷歧,无所适从。

  转眼间,窗外已泛起一片鱼肚色,漫漫长夜,竟在膝陇迷惘中俏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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