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第二剑手 [3]
宫伙心头猛地一震,三十五年苦斗,莫非这两个人出斗已经三十五年了?这确实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不对呀,那青衫丑书生,说什么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怎会与这黑袍老者比拚了三十五年呢?王十五年并非是一段短的日子,就算那书生驻颜不老,但两人又为了什么不了的恩怨而在这绝谷之中苦斗三十五个寒署呢?
怪不得自己坠谷之初,看到满地脚印。
从那老者后半句话看来,那石棺显然是准备埋葬一两人之中的一人,那两人是不见生死不休的了。
这种打法,的确豪勇得近于残酷。
碑上预留空位,想是准备添上死者姓名的。
但,天下第二剑手又作何解呢?
想及此点,心中倏有所悟……
心念未已,已听那丑书生沉声道:“这场比斗,是应该结束了,不管是你死,或是我亡!”
那老者嘲讽般的道:“你气馁了?”
“谁说的?”
“你的语意不是很明显吗?”
“我只觉得无聊、无谓,不值!”
“嘿嘿,三十五年前你该说这句话,现在晚了!”
“是的,我们该收场了!”
说完,双方一阵可怕的沉默。
宫仇不自禁地感到热血奔腾,他明白了,这两名剑手,为了争谁是天下第一剑手的虚名,而比拚了三十五年,难怪墓碑上预先刻的是“天下第二剑手”,胜的是第一剑手,那死者当然是第二剑手了。
这两名剑手,不知是什么来历,两人在深山绝壑之中,悄悄地争天下第一剑手的头衔,争到了,又如何呢?有谁来为他传扬呢?
如果两败俱伤,岂非可惜亦复可笑?
武林人,勘不破的,就是“名”这一关,前古如斯,而今益烈。
宫仇不由感慨系之了。
“锵!”
人影一触即分。
宫仇无法看出,双方这一个照面使的是什么招式,他只有一个感觉,奇,快,此外,他看不出什么来。
片刻之后
双方长剑再度扬起……
“锵!锵!”一阵连珠密响,双剑交击,互撞了数十下之多。
宫仇不由暗地咋舌,他想,这确实是武林中难遇的场面。
“砰!砰!”
人影一分,双双跌坐地面,喘息之声,十丈外清晰可闻。
由于方位的改变,宫仇看清楚了那黑袍老者须眉俱白,唯是鹰鼻鹞眼,显得十分阴骛,他的江湖阅历,几等于零,是以看不出比斗双方的来路,这时,他想起了刁攒古怪的冯真,如果他在场,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事实非常明显,双方都已成了强弩之末,很可能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
如果双方死了,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阳光被浮云所掩,谷中显得更加阴森冷寂。
场中双方,缓缓站直了身形。
宫仇的心弦,随之拉得紧紧的。
身形,慢慢移近,双方相距不及五尺。
场面在死寂中,透出无比的紧张。
“锵!”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黑抱老者长剑折断,手中剩下尺长一截剑桶,丑书生的剑尖,比在对方的胸膛上。
双方,口角沁出殷殷碧血,显然,都受了严重的内伤。
胜负已见分晓。
黑袍老者面上掠过一抹死亡的颤栗。
这一刻,像是空气全部凝固了,冻结了。
丑书生的剑尖,久久没有刺下去。
黑袍老者栗声道:“你胜了,刺进去吧!”
一声长叹,丑书生收回了长剑,悠悠地道:“罢了,争得这浮名何用,你我都已行将就木,留此余生,永伴林泉……”
话声未落,惨哼突起,丑书生以手抚胸,身形连连踉跄,厉声道:“你……你……无耻……”
长剑坠地,人也跟着栽倒。
这突兀之变,使宫仇大为震骇,分明丑书生已经胜了,怎地……
黑袍老者,口中发出一阵袅鸣鸱号也似的狂笑,夹着断续的语声,道:“天下……第一……第二……哈哈哈哈!”
于是
丑书生被装进了石棺,埋入墓穴。
黑袍老者在墓碑上迅快的几划,然后把丑书生那柄长剑纳入自己的剑鞘内,踉跄朝外奔去,瞬眼消失。
谷中恢复了死寂,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多了一座新坟。
宫仇茫然了很久,才长身走了出来,移向墓前。
一看,不由惊呼了一声:“丑剑客!”
墓碑上原来的空白,已被填满:“天下第二剑手丑剑客之墓”。
“他应该是天下第一剑手,他胜了,他放过了对方……”宫仇喃喃地自语者,竭力在分析这件事的因果。
“丑剑客”何以在胜了之后,突然惨哼倒下?
冯真的话音,似乎又响在耳畔:“……百年来仅见的剑术好手‘丑剑客’……三十年前失踪,这也是一个谜!……”
“谜?”
这不是谜,“丑剑客”为了一个“名”字,与人比斗了三十五个寒暑,现在,他是真的死了。
这件武林秘辛,宫仇是唯一的目击者。
突然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他的心田,“丑剑客”何以突然倒毙?
这念头,愈来愈强烈,终于,他忍不住好奇心的催迫,他动手掘开了坟墓,思维再三,他揭开了棺盖。
“呀!”他惊呼一声,俊面立起抽搐,“丑剑客”胸前血渍殷殷,一段剑柄,露在外面。
刹那之间,他明白过来了,那黑袍老者,乘对方不备,突然以半截断柄,刺入对方的胸膛,这种卑劣的手段,的确令人发指。
若非“丑剑客”一念之仁,不肯乘胜下手,黑袍老者,焉有命在。
难道,武林人都是这么邪恶?
在他人江湖的短短时日里,他看到的是巧取,豪夺,用谋,诡诈、卑鄙……
“哼!”
那是一声低沉窒息的呻吟。
宫仇不由毛发俱竖,这声呻吟,是发自“丑创客”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