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宴无好宴 [3]
“假的。”沈小蝶笑道:“我就怕你胆子太大。”
“我的胆子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也许刚刚恰到好处。”柳二呆也笑道:“不过依我估计,他要对付的未必一定是你,可能也有我的一份。”
“为什么?”
“这很好解释。”柳二呆道:“那齐天鹏称霸江南二十余年,在白鹭洲上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庄院,他所结交的一批死党,据说都是大江之中的水上豪杰,他这一死,料想找我柳二呆算帐的必然大有人在。”
“嗯,这话倒也有理。”沈小蝶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个秋山寒若真的就是赏花公子蓝玉飞,他要找的必然是我。”
“你跟他……”
“我……我跟他……”沈小蝶顿了一顿,“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一个互不相识的人,当然没有什么仇恨,更谈不上什么过节,但江湖上恩恩怨怨有时牵连甚广,甚至可以扯上好几代,甚至一个平白无辜的人,有时也会卷入一场风波,遭到一场杀劫。
赏花公子蓝玉飞为什么要找她?
她虽然不认识这个人,至少她已知道有个赏花公子蓝玉飞。
这就可以证明,不是绝无瓜葛。
沈小蝶虽然口气含糊,却也并未否认,只表明纵有过节,也不是她惹来的。
柳二呆当然也不再问。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吃完了一顿饭,伙计刚刚收拾走了碗筷残羹,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柳兄,柳兄……”像是秋山寒的声音。
果然来了。
“是秋兄吗?”柳二呆立刻走了过去,将门打了开来,道:“如此盛情,实不敢当。”
“那里话,柳兄金陵贤士,在下有幸攀交,感到无比荣宠。”秋山寒笑道:“柳兄就请起驾。”
这种恭维之词,听了倒是令人十分窝心。
但他绝口不提金陵大侠四个字。
“秋兄如此谬赞,柳某人委实惭愧无地。”柳二呆谦逊了一番。
柳二呆只好和沈小蝶相率而出。
店门外居然备妥了一顶软轿,两匹骏马。
这项软轿显然是替沈小蝶备的,两匹骏马当然是宾主各一。
“秋兄不说府上就在不远吗?”
“不远,不远,的确不远。”秋山寒道:“只不过三五里路程。”
三五里路程居然也备轿马,足见礼遇之隆。
“秋兄府上不在市集?”
“市集之内人烟嘈杂,车尘马嚣,在下极不习惯,郊外乃是祖业,临江一片庄院,景色十分秀丽,朝迎风帆,暮看云飞。”秋山寒笑道:“在下虽然学识简陋,却想附庸风雅……”
“秋兄本来就是高雅之士。”
“柳兄见笑了。”
柳二呆向沈小蝶看了一眼,本想用眼色征询一下。沈小蝶却没看他,直向那顶软轿走去。
这表示她很乐意接受这份邀请。
她乐意的事,柳二呆当然绝不反对。
于是便向秋山寒拱了拱手,从一个青衣汉子手中接过缰绳,踏镫上马。
秋山寒也跟着跨上了雕鞍。
软轿在前,骏马在后,片刻间出了市集。
夜幕渐降,大江之上烟笼雾锁。
但听惊涛拍岸,远处烟波浩渺中,闪起了几点渔火,忽明忽灭。
此刻乃是沿江而东,原说只有三五里路程,在柳二呆的感觉中至少已超十里以外。
“秋兄,到底还有多远?”
“到了,到了,这就到了。”秋山寒支吾道:“在下且去前面领路。”忽然一抖马疆,骏马长嘶,从左翼越过了软轿。
“在下追随秋兄。”柳二呆双腿一紧,用劲一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他存心要和秋山寒并马而行。
原来打从出了市集之后,他已提高了警惕,尽量保持和秋山寒之间的距离,顶多只差一个马头,随时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般一步一随,当然十分厉害。
被盯住的人,至少有种如芒剌在背之感。
江流滚滚,野草凄迷,凝目望去,前面江峰之上,忽然坟起一座孤山。
柳二呆心中一动,更加留神起来。
轿马如飞,片刻已到山麓,山虽不高,但树木繁茂,在这无月之夜,黑越越显得十分阴森。
月黑风高,密林如墨,要有什么举动,这种地方显然最好。
柳二呆深深吸了口气。
“啊,柳兄快看。”秋山寒故意失声道,右腕一扬,打来三点寒星。
一动未动,那四名轿夫同时飞快地从轿杆里抽出四把长刀。
但见寒光连闪,打从四个不同的方位戳入了软桥里。
惊变乍起,只在电光石火一瞬。
“好贼崽子。”柳二呆大喝一声,人已离鞍而起,躲开了三支暗器,从脚底而过。
半空中一个翻身,举拳下劈。
咔嚓,咔嚓,四把戳入软轿的长刀,竟然断成了八截,蓬的一声巨响,软轿一震而开,打从四散的木片中矫矫游龙般飞起一条人影。
这人当然是沈小蝶。
但听嗖嗖嗖嗖,双臂齐挥,寒光飞泻中,闪击千里,分向四名青衣轿夫打去。
闷哼声中,一个个翻身栽倒。
原来并非什么奇特暗器,赫然竟是刚才被折断的四截断刃。
四柄长刀怎么会断?四截断刃又怎么到了她的手中,这是在软轿里发生的事,谁都没有看到。
不过这委实不可思议,令人叫绝。
秋山寒人影倏闪,从马背上斜纵而起,躲过柳二呆凌空一击,落在两丈以外。
再一闪,隐入一片矮树林中。
但柳二呆这一掌并未落空,堪堪击中了马首。
健马悲嘶,轰然一声倒了下去,四蹄踢动了几下,登时气绝。
“好,好,嘿嘿嘿嘿……”半空里忽然传来了一串咭咭怪笑之声:“好个屁。”
这人说话前后矛盾,显然有点颠三倒四。
但笑声中气充沛,震人耳膜,掩抑了山风的呼啸、江流的幽咽。
柳二呆和沈小蝶不禁同时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