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英雄 - [还珠楼主]

第九回 别泪注金樽 惆怅天涯 断肠人远 清音鸣玉磐 荒凉石屋 十指禅修 [3]

  “特命我来传,说时机将至,今先往见师长,得了传授,修炼些日,再行起身,为期约有三月。至时,卫壁。灵筠也有别的妖邪指点,展转寻去,双方差不多同时到达。

  相机行事,必能成功。至于铁堡对头九头狮子龙天化,不足为虑,可由同盟男女诸侠随意应付,自能水到渠成,除此一害。并说灵筠夙孽将完。我也是见她可怜,未来之事又早得知,本意先期赶到,阻其和卫壁同行,可使少受好些危害。不料我路过树王峰,被大方真人唤住,说那日女殃神郑八姑是受玉清仙子之托而来,令我转告九侠,这两女仙虽是旁门,并无恶行。玉清仙子已归佛门。八姑赋性强做,又和采蔽大师的好友姜雪君有仇,不久便要相遇恶斗,令我照所赐柬帖行事。又着我将柬帖交与崔南州,令其随时留意,发现双方踪迹,立即开看。匆匆说了几句,我便辞别,等到赶来,灵筠已走,可见定数无法避免。”

  李琦闻言,优喜交集。便照所说,同见任中迟,欲等群妖伏诛之后,便往穿云顶,见师待命。是时中迟已早传令,在望帝楼前平台之上,召集全堡人民,公审昨夜所擒叛逆,只等李琦夫妇一到,便即同往。见与桓平同来,越发欢喜,再三称谢。说:“本堡自先代建立以来,已历多世,一向安乐。中间虽有两次外患惊扰,仗着事前得信,戒备严密,只数月之内,分别平息,从来不似这次严重。前数年我见人民衣食丰足,享受太过,早有居安思危之戒。不久花坞建成,过于华侈,因为老夫而建,既不愿过拂人民盛意,又不愿上行下效,致启象箸玉杯之渐,只得发令与全堡人民同乐共赏,老夫虽然承名,一年难得去上一两次。这一二年,老觉有危机隐伏未发,时生愁虑。后经雪衣老人指点机宜和一切因果,才知大难将临。难得九侠兄弟问关来投,与雪衣老人仙示吻合,并与先祖昔年卦象相应。方在欣慰,不久便发生金灵筠穿云顶取宝之事。按我堡规,便是外来宾客也须守法,本意不能善罢,心正不快。先是雪衣老人令门人暗送一信,内写此事关系将来甚大,必须从权处理,尤其卫壁将来自有他的恶报,我们却不可以伤他。

  跟着贤贞便代灵筠说项,才知此女身世可怜,有许多难言之痛。由此拿定主意,卫氏夫妇任犯何等重条,无不宽容;对于灵筠,更是决计保全。

  “初意这等懦夫,还能闹出什么大乱子?谁知色令智昏,竟与好人同谋内叛。当九侠弟兄未出以前,我已得知他们阴谋毒计。当时堡中只段贤侄相助留守,正恐贼人发难太早,且喜敌人和九侠兄弟同时到达。当我闻得空中响箭,还不知九侠兄弟已回。事已至此,仗着平日还有准备,正命龙侄持令,指挥应敌。忽接九侠功成归来之信,宽心大放。料知敌人必败,好逆也不敢遽然发难。便照老人仙示,由龙侄暗中布置,不问堡内之事,听其自然。方意卫壁如果被擒,虽有先代所留铁券,生杀随意,到了公审时节,若单放他一人,仍是碍难。还有灵筠面上也下不去,岂不有失九侠弟兄维护她的苦心?

  并与雪衣老人仙示违背。正打不定主意,万没料到,他会潜入后堡行刺,经此一来,罪名虽然更大,却仗九侠相助,有了脱生之机。灵筠贤美多才,随此伦夫,前途必无善况,想起可怜,但也无法。

  “小婿性情为人,我所深知,此番徇情叛逆,按照堡规,固是违法,便小女也有应得之咎。所幸立功甚大,远胜于罪,全堡生灵田业与历代先人艰难缔造之基,如无九侠弟兄相助,必遭堡破家亡之言。小婿乃三军主帅,全堡人民对他敬仰,众望所归,功劳足可补过。何况火窟藏珍,关系本堡未来安危甚大,放走卫壁,原与取宝有关,将来颇有说词。否则,自先代立堡以来,诚信相孚,上下一体,遇事虽可从权,发言决无虚伪,我须交代得过。如果同罪异罚,纵令堡人对我翁婿信赖敬仰,祖遗铁券更有生杀予夺之权,决无人肯持异议,少时宣布叛逆罪状,何以自圆其说?还有好民钱希唐乃此间土著,深知堡中政令风俗,人又狡诈,他因向小女求婚不允,怀恨多年,致与武氏父子勾结,私通外敌。”阴谋内叛。他因小婿为救灵筠,雪山涉险,平日形迹又较亲密,明知双方心地光明,仍欲中伤,一面散布谣言,一面暗使同党向我告密。幸而本堡风气向尚自重,人知守法,夫妻情爱,贵能专一,重婚悬为厉禁,男女往来,一向不拘形迹。而小婿夫妇又是少年恩爱,出入必偕,人民固是不信,老夫更得雪衣老人预示,早知此中因果,把告密的人严斥了一顿,力把流言止住。否则,不待今日,小婿早受不白之冤了。

  “如今犯人均在堡前听候发落,全堡人民闻此逆谋,俱都极为义愤。钱贼见同党均在,只乃妹和卫氏夫妇不见出现,断定卫璧必难逃走,料定小婿推爱屋乌,为之保全。

  再不便是乃妹小翠看出不妙,临时生悔,向我自首。竟乘堡人指说喝骂之际,借着自吐罪状,对小婿和灵筠尽情诬蔑,血口喷人。按照堡规,犯人临死以前,例许申诉自白。

  人民遇到怀疑之处,或是刑法失平,只要有两三人提出诸问,便须说明是否合理。只要有多数人说一不字,立命推人上台,相助犯人抗辩,全以人民之意论断。此问世外桃源,和平安乐,人民以犯法为奇耻大辱,刑条等于虚设。这多年来,对人用刑,连今日才只四次。以前三次,倒有两次是因犯人无心之过,本人已认罪,转由人民为之平反。平日多供人民商讨政令之用,形式也与今日公审大体相同。无论议政用刑,除却事关军机、请出铁券不容异议而外,例由堡主先向人民宣示兴革诸端,询求利弊。或是宣示犯人罪状,由犯人自白之后,再向人民询问所判当否。铁券一出,虽无异言,堡主责任却极重大。前者必须躬行领导,以身作则,而将来后果,必须圆满。否则,堡主不是退位,另举贤能,便是告庙自责,以谢堡人。由此便成终身之玷。关乎后者,无论用刑严宽,哪怕事关机密,迟早仍须还出一个道理,故此轻不敢用刑,除非先有成竹。

  “诸位贤侄只要早来个把时辰,老夫骤然登台,也未必要受叛党反汗了。钱贼原是恨极小婿夫妇,自知必死,意欲两败俱伤,至少也使失去堡人信仰,不惜尽情诋毁。却没想到,本堡为政素主仁厚,以前公审三次,死者才只一人,尚是勇于任过,把受刑认为奇耻,负愧自杀。钱贼主谋叛堡,虽难活命,他这些年勾结的死党,均是他的至亲至戚,因向小女求婚不遂,经他长期诱激的无知少年。本堡罪疑惟轻,逆谋未成,人畜无伤,只求诛去首恶,余均从宽,钱贼先世,原属有功家将,又是单传,只他兄妹二人,话说得好,并非没有生机,原可落个终身禁锢,未必便死。这一来,害人不成,却害了自己。因其预谋叛堡,历时已久,比较无端受辱,行凶害人,罪加一等,他这一说,无异自认罪状。此是立堡以来第一个反叛,人民个个切齿,便我顾念他先人的情面,想要宽容,也办不到,主谋不说,连从犯也难免死。这类害群之马,理应杀一儆百,免留后患。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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