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佳人 [6]
话落,一指点下。
黑衣人儿稳坐不动,连头都没回。
乌良猛然抬头,骏极失声惊呼:“少侠手下留情……”
黑衣人儿突然一声冷笑。
黑衣少年沉腕收指,闻冷笑--怔,抬眼凝住:“姑娘冷笑什么?”
黑衣人儿仍没回头,淡淡说道:“这就是大男人!”
不错,没骨气,的确替昂藏七尺的须眉男子丢人!
黑衣少年陡挑双眉,扬掌就要劈下。
“杀不得!”黑衣人儿适又淡喝:“杀了他,你就别想再找那要找的人了!”
黑衣少年一震收手,简直哭笑不得:“闹下……”
“怎么?”黑衣人儿似乎永远不让他多说,截口说道:“我笑他关阁下什么事?天下的昂藏须眉男子汉,可不一定就是你,我可也没要你杀他!”
敢情,又是一个钉子!
黑衣少年挑了挑眉,一语不发,转注乌良。
乌良机伶一颤,倏然恪笑:“秦淮河中,有艘特大楼船……”
黑衣少年勃然变色,厉叱况道:“匹夫,死在眼前,你还敢……”
黑衣人儿突然插了一句:“你怎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
不错,这谁也不能断言。
黑衣少年一怔住口,转望那无限美好的背影,红着肪,冷笑说道:“好,难不成你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黑衣人儿答得好:“我不知道,你何妨再问问他。”
黑衣少年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乌良没等他开口,已又惨笑道:“实话,我是说了,少侠不信,我莫可奈何!”
黑衣少年又挑了挑眉,目光又投向了姑娘,冷冷说道:“这就能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黑衣人儿道:“你在跟谁说话?”
黑衣少年道:“你说得好,除了乌良,此处已没别的酒客!”
“好没规矩!”黑农人儿轻叱说道:“对人说话,连个称呼都没有么?”
黑衣少年一张玉面涨得通红,无辞以对。
本来是,失礼的是他,没理的也是他。
对人家一个占了理的姑娘家,他能如何。
只有哑巴吃黄连,忍了!
黑衣人儿冷冷一笑,道:“你阁下又怎能证明,他说的不是实话?”
黑衣少年面上红潮渐退,目中寒芒一闪,冷冷道:“我不能证明,不过,我不会傻得轻信这一丘之貉……”
“聪明!”黑衣人儿冷冷笑道:“既聪明就该自己找,对人家发什么狠?这似乎算不得什么英雄,既不信他,又何必问呢?”
看来,这姑娘词锋犀利,似乎句句是理!
黑衣少年一怔,再度哑口,好窘!
黑衣人儿笑了笑,笑得俏皮,又开了口:“别发愣,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去看看,对么?”
话可全让她说了!
黑衣少年哭笑不得,好不恼火,转望乌良,沉下了脸:“话,你可听见了,别以为你能逃出我手掌心,你若敢欺我,哼!”
冷哼一声,扬掌要挥。
适时,黑衣人儿又说了话:“别那么不讲理,让人家好好地走!”
黑衣少年不得不收回了手,道:“我没拿他如何!”
黑衣人儿道:“你是没拿他如何,不过,他刚才在阁下那虚空攫物的绝艺神功下,已然伤了内腑,恐怕再也受不了阁下这暗运三成真力的尊掌一挥!”
虽然始终未回头,却是明察秋毫,些微不爽。
看来,此女该有一身惊人功力!
黑衣少年神情一震,道:“阁下似乎很高明!”
“岂敢!”黑衣人儿淡淡说道:“别自视太高,也别把人家都看得太低!”
黑衣少年脸一红,转注乌良,倏扬轻喝:“滚!”
乌良如逢大赦,翻身爬了起来,但,刚站起,脸色剧变,闷哼一声,双手捂胸,身形一晃,砰然又坐了下去。
看来,黑衣人儿之言不差,他是伤得不轻,坐着,没感到如何,这一用力站起,可就扯动了他的伤处。
黑衣少年神色冰冷,视若无睹。
乌良唇边抽搐,脸上的神色,是黯然,是悲凄,双手扶着身旁桌子,支撑着,要再站起。
黑衣人儿突然说道:“别逞强,记住,三个月内不得妄动真力。拿去!”
皓腕轻拍,柔荑扬处,一线绿光飞投乌良怀中。
这一手,心眼、手法,两称高绝。
黑衣少年神情震动,脸色为之一变,但没说话。
乌良心中明白,脸上一阵激动,目中射出感激神色,支撑着强行站起,抱拳-礼,哑声说道:“多谢姑娘赐药之德,乌良有生之年,必图后报!敢问……”
黑衣人儿半转螓首,摆了摆柔荑,谈笑道:“那倒不必,也别问我姓名,只要你记住就行了,武林中是个什么世界。你该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人,要懂得急流勇退,该回头的时候要回头,天底下,凭能力换饭吃的事儿,多得很,不一定非过这种刀口舐血的生涯不可,懂么?”
乌良猛然又是一阵激动,身形颤抖,满脸是羞愧、感激色,双目含泪,抬眼凝注,毅然说道:“多谢姑娘明教,乌良懂,今后乌良知道该怎么做,再不知悔改,那乌良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恭谨一躬身,转身下楼而去。
一句话,听得姑娘娇靥泛红,脸热了好半天。
真是口没遮拦,十足的又粗又浑。
但,这话真诚,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这种人,也有血性,说一句算一句。
虽粗虽浑,总比那心智深沉、满腹狡诈、一肚子鬼的人好。
这是小事,也是小地方。
可是,由这小事、这小地方,就能十足地证明,霸道不如王道,手辣不如心慈,严酷不如感化。
金陵第一楼的帐房、伙计,早在酒客们离去时,就乘机脚底下抹油,开了溜,没了影儿。
如今,乌良一走,偌大的一座酒楼上,就只剩下了黑衣少年与黑衣人儿他们两个。
这时候的楼厅中,有着片刻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