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7]
飞灾九刀仅马步略沉,神色丝毫未变。
“我警告你。”他向被扶起脸色灰败的童门主厉声说:“下次,我必定毙了你。回去告诉路庄主,我飞灾九刀只有一个要求,他如果拒绝,我一刀一个,他那些狐群狗党最好先洗净脖子挨刀。”
“你……你的要求是……是什么?”左面架住童门主的人问,嗓音大变。
“他自己一把火烧掉藏剑山庄。”
“你……”
“不关你的事,你少给我多嘴。”
“你这要求……”
“我这要求极为公平,一报还一报。鬼面神欠了我一条命的债,他不肯还,所以枉送了许多狐群狗党的性命,不久前在义阳山,我一口气就宰了他二十一个一等一的高手爪牙。”
“冤家宜……解……”
“你们再不滚蛋,就得留下些什么。”
“李……”
“你们准备留什么?耳朵?手?”他凶狠地说,举步逼进。
“我们……走……”童门主嘎声说:“我们好……好意来……来调解……”
“你不是来调解,而是来找死。”飞灾九刀毫不容情地说:“你是在替路庄主惹更大的横祸飞灾,结更深的仇恨。你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
三个人狼狈而走,灰头土脸。
“你这一招不够聪明,小伙子。”四海狂客说:“虽然可以使一些想用名头身分,胁迫你罢手的混蛋们却步,但后患无穷,会有一些阴毒的家伙,千方百计暗算你,你该虚与委蛇……”
“让他们来吧!老前辈。”他虎目中杀机怒涌:“他们将会发现,所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下次,我希望他们带兵刃来。”
“哈哈!你的拳脚打不死人?”
“没有刀利落呀!一刀一个,多干脆!晚辈的绰号叫飞灾九刀,用刀宰可以增加威望,用拳脚就名不符实了。谢谢老前辈刚才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不必谢我,公道自在人心,老夫要远赴湘南应约,无暇逗留,不然真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看样子,你已经不需外力相助,应付得了这些牛鬼蛇神,我用不着留下插手了,后会有期。”
“老前辈刚落店……”
“那是为你而落店的,老夫看不惯那些欺善怕恶混蛋的嘴脸。现在我放心了,走也!”
“老前辈珍重,后会有期。”他行礼致意。
“彼此彼此。”
四海狂客回房,不久提了包裹走了。
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公道自在人心,找路庄主了断的心念更浓,勇气也因有人同情而倍增。
在树下小坐良久,眼巴巴地等候青衫客出现。
蓦地,他听到自己的客房有声息传出。
这种高级的上房三面有窗,表示三面都不与邻房相接,撬窗入室十分容易,显然已经有人潜入他的客房。
他眼中阴森的冷电涌现,向房门走去。
外间没有人,桌上的空茶壶确是移了位置。
他在凳上坐下,冷然注视着闭上的内间门。
里面确是有人,这人胆子真够大的,走动时毫不在意有声息发出。
他很有耐心,冷然静候变化。
片刻,内间门徐徐拉开。
他脸色一变,不安的神情流露无遗,先前阴森森狞猛的表情,在这瞬间化为乌有。
“我知道你会等我的,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迎门羞笑俏立的吕绿绿,似乎比往昔更俏更美,艳光四射,而那一抹羞态更为动人情怀。
“是你!”他沮丧地说:“我扮大傻瓜到处找你,居然到杏园……罢了!你想怎样?”
“咦!九如,你怎么啦?”吕绿绿向他接近,眼中有困惑的神情:“不会是冲我发脾气吧?”
“你不要过来!”他焦躁地叫:“你心里明白。”
“我明白什么啦?”
“你用这种手段来计算我,未免太卑鄙无耻了。”
“你说什么?”吕绿绿总算有点醒悟。
“你知道我说什么。”
“我不懂……”
“你懂,我才不懂。哼!你真叫吕绿绿?”
“这有关系吗?”
“当然,吕绿绿跟吕春绿,一字之差,那是完全不同的。”
吕绿绿注视着他,含情脉脉中却又有一丝哀怨。美丽的女人,这种表情最容易引起男人的爱怜,威力比大吵大闹强一千倍。
“你都知道了?”吕绿绿最后幽幽地问。
“你以为我不知道?大概是你师姐告诉你我不知道,是吗?”
“我师姐斗力斗智,都不是你的敌手。九如,请相信我,如果我不是喜欢你一见情生,我早已全力相图,你不见得能逃过我的毒手。”
“哼!”
吕绿绿不再多说,幽幽一叹,凤目中充满泪水,迈动沉重的脚步,向虚掩的房门走去。
他也呼出一口长气,目送婀娜的背影发怔。
“远离鬼面神。”他郑重地说:“因为我一定要杀他,不容许他在世间翻云覆雨称雄道霸,再坑害其他无辜的人,他必须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吕绿绿拉开房门,黯然叹息一声。
“不说再见吗?”吕绿绿凄切的嗓音仍具有魅力,背对着他,可以看出因饮泣而呈现的抽动。
“没有必要了。”他一字一吐,心硬如铁。
吕绿绿跨出房门,突然缓缓转身注视着他,梨花带雨,凄凄切切。
“日后。”吕绿绿抽噎着说:“我如何才能找到你,把孩子交给你?”
“什么?孩子?”他茫然问。
“你的孩子。也许,是女儿。”
“你胡说些什么?”
“这种事,女人比你们男人懂得多,我本能地感觉出,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因为我……我和你……我渴望怀有你的孩子,所以……”
“什么?”他跳起来,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昨……昨晚……那……那怎么可……能……”
他所记得的最后鲜明印象,是他被本能激起情欲冲昏了头,抱起罗襦半解的吕绿绿,往床上一倒,手中握住了他所要握的暖玉温香,随即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中间,有一段消失了的时间他记不起任何事。
衔接的记忆是:他在呐喊声中惊醒,怀中的女人不见了,但余香犹在,他自己衣衫不整。
那只小香囊,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腰间的荷包,那只小香囊就藏在荷包里。
记忆更清晰了:他跳出窗,发现自己不在吕绿绿的客店上房中,而在一座他毫无印象的花园里,四周有人大喊捉贼。
最后是:他返回客店,在自己的破上房内睡了一觉。
不管他的记忆是如何模糊,但曾经接近过女人,而且是在床上,曾经激发出情欲,这是他可以肯定的记忆。
至于中间消失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就茫然无知了。
不需多摸索,以一个男人的常识来判断,就应该知道中间到底会有何种事故发生的。
一男一女在床,这种事故还用猜?他曾经有过女人,在漫天烽火中,他曾经有过心爱的女人,对女人并非全然无知。
就算他曾经与这人尽可夫的女魃荒唐了一夜,岂能说就有了孩子?
那是不可能的事!太荒谬了!
并不是女人想要孩子就会怀孕的。
“如果可能呢?”吕绿绿针对他的“不可能”质问。
“这……”他感到天地混沌,以手掩面语不成声。
“你们男人,是不介意这种事的,看来,只好让我自己来操心了。”
“不要……说了……“他大叫。
“媛媛,小媛是谁?”吕绿绿幽幽地问:“她……”
“求求,不……要说……了……”他快要发疯了。
小媛,那位曾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女人形象,似乎正在他眼前依稀幻现,似从云端里冉冉降落在他眼前,也像从幽冥中升上人世。
他曾经亲手把心爱的女人,埋葬在一处苍郁的墓园里。以后的几年中,他仍保留着对失去爱侣的强烈思念,和明晰的印象。
等他完全清醒,吕绿绿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