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盟 - [陈青云]

第八回 黑色怪卵 [4]

  “他已爱上了她!”

  突地芳心一横,也故作冷语道:

  “你今生今世,无法和她会面了!”

  灵舒几乎吼了起来,额上突然进出冷汗,两行清泪,顺腮而下,急问:

  “难道你杀了她?”

  “那是出于万不得已,因为她手上的古筝,过于厉害,我守着先贤明训,先下手为强,才用身剑合一之术,将她用剑刺死!”

  灵舒仰天一阵狂笑,热泪如珠,滚滚自落,口中还不断自言自语道:

  “恩怨牵连,婵姊姊,我真愧不欲生!”

  秋娘知道这一玩笑,绝不能继续再开,忙扑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柔声喝道:

  “陆公子,这是戏言,绝勿作宾,令姊并未为我所杀,但她恐为奸人所乘,目下安危,殊难逆料,只是我有一事问你,你救我时,曾否揭开脸上的蓝纱?”

  灵舒见她说的郑重,知道所言非假,不由舒了一口长气道:

  “你没杀他,我们不是仇人,否则,眼前这一死结,你我就无法解脱,你面上的蓝纱,我已揭开过了,那是因为你昏迷不醒,向你鼻子吹药,才冒昧出此,如果这样关系着什么禁忌,你尽管对我处罚,就是在我身上刺上两剑,我也绝不还手!”

  秋娘叹息一声道:

  “生是女儿身,事事不由人,如果你能仔细体会这两句俗话,则我终身感激不尽了!”

  她随手把蓝纱揭去,放人革囊,晨曦,射在她的脸上,如一朵初绽的玫瑰,只觉容光照人,仪态万千。

  舒儿看得有点着迷,不由含笑问道,

  “姐姐为何揭掉这蓝巾?”

  “这道理,不说你也知道,不过尚非其时,贵庚为何?请说出来,好定称谓。”

  灵舒与他同年同月,却长她三日,舒儿笑道:

  “那你就得叫我一声哥哥了!”

  对方笑了一笑,含羞不答,猛可里,舒儿忆及一事,立迈开脚步,朝西北方向便奔。

  谷里,樟树极多,但树叶都成黄色,而且每一树上,都长着无数拷拷般的黑眸,一股酸臭,略带三分醋味,随着晓风,不断飘来。

  灵舒感到奇特,不由放缓脚步,凝眸望去,肩上突被人用手扳住,香气袭人,反回头,秋娘已立在身后,脉脉合情,娇笑道:

  “你冒冒失失,跑上那儿?”

  灵舒笑道:

  “你手头兵刃,还丢在谷里,眼前就得应用,如不取回,岂不危险?”

  秋娘怔了一怔,悠又红巾掩口,低声笑道:

  “干吗对我这样关怀?”

  灵舒俊脸微红,嚅嗫道:

  “我觉得你心肠很好,确是侠义中人,如让奸徒巧计得逞,实有说不出的痛恨。”

  “可是你也不能为着别人,不顾自家危险。”

  “谷里不是静悄悄的么?难道你还有什么特殊布置?”

  秋娘已偎依在他身侧,柔声道:

  “雁来谷为黄土层,地多黑蚁,穷年累月,蚁丘如山,谷里樟树,尽作蚁巢,虽然一物一克,内有红鳞穿山甲和它作对,但黑蚁繁殖,至为惊人,附近山谷,几尽成蚁丘,此物泥土极松,人践其上,双足内陷,惊动黑蚁,附足而上,有飞有爬,驱之不走,成千成万的毒蚁,可于一两个时辰之内,将人体吃蚀殆尽,你虽关怀我失去趁手兵刃,但这种危险之事,我如何让你独断独行?还是快随妹妹,一同出谷吧?”

  舒儿一听红鳞穿山甲,不由精神倍长,忙反问一句:

  “你可知道这种红鳞穿山甲,如何捉捕?”

  秋娘猛吃一惊道:

  “鲮鲤为物,穴坟而居,胆小多疑,潜伏畏敌,硬鳞制药,可去湿疮,色作赤红者,可以解百毒,为旷世奇药,可遇而不可求,谷里虽然有人发现此物,但以毒蚁太多,无法捕获,远在年前,有青城弟子,冒险入谷,终为黑蚁所毙,连尸首也陷在里面,不得出来,你如何想得这种东西?”

  舒儿苦笑道:

  “不是愚兄贪心,但有人身怀绝症,没有这种灵药,她连性命亦将不保?”

  “此人为谁?得的什么病?”秋娘见她说得郑重,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她是世上最关心我的人,没有她,我也失去了一切!”

  “是月婵?”

  舒儿摇首苦笑。

  “比她还有与你更亲近的人?这么说来,你是专门在脂粉队里打滚,你,你好坏!”秋娘把粉脸一沉,星眸里,已蕴着一苞热泪。

  舒儿吃惊道: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曾救她,半年欢聚,乃缔鸳盟,这中间,纯由我本身主动,而且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那武月婵又为的什么?”

  “我和她是结义姊弟,止于姊弟而已。”

  “她同意?”

  舒儿纵声朗笑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金石为盟,指日可表,这不是婵姊姊同不同意的事!”

  秋娘粉脸微变,紧闭星眸,静了一阵,忽又带着一种温和无比的笑容,柔声道:

  “妹妹敬重你这种重义钟情,临事不苟,不过,你得看清,是女人,谁都一样,她们都具有一种痴情涵蓄的心,其表面上强笑为欢,背着人,却在那儿吞声饮恨,武月婵就是这种典型,我相信,她比你那有病的姊姊,更加痛苦,这情形,你必需知道,否则,你就断送了人家!”

  灵舒弄得似懂非谨,剑眉皱了一皱,不禁又问道:

  “这是一种什么道理?秋妹似乎懂得,何不告我?”

  秋娘把娇躯扭了一扭,浅笑道:

  “是姊姊,这道理,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下次会着你那婵姊,慢慢体察,自然会懂,来,我和你取剑去,红鲮鲤未可必得,但也不一定希望全无,时运不来,说不定我和你全喂了蚂蚁,剩下两具骷髅,供后人凭吊,只是人家弄不清我们彼此间的关系罢了。”

  舒儿爽朗一笑道:

  “人如死了,和草木一样,还能顾及什么?”

  秋娘嗔道:

  “干吗这么说呢?你就是这些地方,惹人伤心。”吓得舒儿不敢再问。

  谷里尽是一处一处的黄泥土丘,黑蚁出入,丘为之掩,枯黄的樟树上,尽是蚁巢,相隔数丈,即闻“——”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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