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刁蛮公主 [8]
叶莺一横心,咬牙闭上眼睛,口唇微动,自是暗骂不休。
许惊弦抬起掌来,本打算鼓足了劲给叶莺一下,但见她俯首就戮的模样,反倒有些下不去手,暗暗收了五分力,再看到她那粉嫩的肌肤,真要印上几个指印确是大煞风景,不由又减了三分力道;正要出掌,忽觉得不轻不重地给她一巴掌,若被她反咬一口说自己轻薄,岂不是有理说不清?略一犹豫,想到童年时与小伙伴玩闹的情形,撩开她的刘海……
几缕发丝掠过鼻端,又闻到发际间的少女幽香,许惊弦心头怦怦乱跳,一时慌乱起来,匆匆对准叶莺的额头伸指一弹。
“啊——”叶莺弯腰垂首,捂着额头一声惨叫,山谷回响。
恍惚间许惊弦望见叶莺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疤痕,浑如被尖锥所刺。他方才心慌意乱之下使劲不小,只道这一指伤她不轻,不免乱了手脚。
叶莺良久才直起身来:“疼死我了,还有一下,给姑娘来个爽快的。”
许惊弦暗舒一口气:“算了,权且寄下。”
“本姑娘岂是欠账不还之人?还不快打,免得日后夹缠不清。”
许惊弦知她好强,便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叶莺抚额蹙眉:“臭小子,下次你若做错了事,可不许抵赖。”
“只要我真犯了错,认打认罚,决不抵赖。就怕你不讲道理,乱使性子。”
“好,本姑娘以大局为重,只要你一路上乖乖听话,我决不乱使性子。”
“难道你胡说八道,我也要听你的话么?你我既然同行,遇见事情就应该一起商量,谁也不许自作主张。”
“哼,算你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叶莺毫不犹豫伸出掌来,与许惊弦三击而誓,口中念念有词:“今日叶莺与吴少侠约法三章:一不许使小性子,二不许自作主张,三不许乱发脾气……”
提到“约法三章”,许惊弦不由想起当年捉弄追捕王梁辰之事,心情大好,与叶莺相视而笑,些许芥蒂亦尽化于一笑之中。
两人重新上路,经此一番折腾,彼此间距离反倒似近了几分,只是刚刚吵闹过,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失了马儿,两人便沿着山道默然前行,好在山中风景秀美,奇石飞瀑,险壑深涧,倒也不觉乏味。
叶莺瞥一眼许惊弦,抬手递来一块黑布。许惊弦认得是她蒙面的纱巾,不知给自己做何用处?正自不解,却见叶莺做了一个蒙面的动作,又指指他的脸,许惊弦伸手一摸,才发觉面颊高高肿起,叹了口气,摇摇头;叶莺做出抬腿欲踢之势,将面纱往他头上套去,许惊弦闪开,继续摇头,手中摆出持剑防卫之势,叶莺咬牙跺脚,满脸凶相,许惊弦却拍拍自己的脸,昂头傲然前行……两人浑如演一幕哑剧。
叶莺终于耐不住:“臭小子,算本姑娘求你,把纱巾蒙上吧。”
“没事啦,一点小伤而已,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姑娘关心,在下铭记。”
“呸!谁关心你了?只不过路人见到你脸上那么明显的指印,必然以为是我下的手,本姑娘可不想被人误会是母老虎……”
“啊,原来如此。如此重要的罪证,岂可销毁……”说话间许惊弦偷眼望向叶莺的额头,但被如云长发所遮,看不真切。
叶莺挥手挡住他的视线:“乱瞧什么?那个伤疤丑死了,可不准对人说。”
许惊弦道:“刚才那一指弹得重么?听你叫得惊天动地,还以为被我打得受了重伤呢。”说话间低头看看手掌,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叶莺嘻嘻一笑:“本姑娘有神功护体,岂会受伤,故意叫响一些好让你内疚,第二下自然就会轻一些。”
许惊弦调侃道:“原以为姑娘神功盖世,想不到也有人能让你受伤。”
“呸呸呸,额头的伤疤可与别人不相干。”叶莺苦着脸长叹,“你这臭小子,害得本姑娘受伤,下次落在我手里决饶不了你。”
不知怎么,这句难辨真假的回答竟让许惊弦有一丝莫名的窃喜,仿佛做第一个令她受伤的人颇有荣耀。复又警醒过来,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转开话题:“一定是走路摔了跤,看样子伤势不轻,再重些恐怕就是穿颅之祸了。”
“你才走路摔跤呢。是我自己撞在墙上了,当时昏迷了整整三天……”
“哈哈,你为何要撞墙?”
叶莺淡淡道:“不想活了呗。”
“啊?”许惊弦一震,虽然叶莺说得轻描淡写,他却分辨得出此乃实言。莫非她亦有难解的心事?心中猜疑不定,却又不敢再问。
一旦开了口,便没了拘束。两人说说笑笑,虽是一路步行,却不觉旅途漫长。
傍晚时分到了叙永城。叶莺有了昨日的教训,入城前先换上一身男装,青衫小帽,浑似个俊俏的书生。
来到一家客栈,许惊弦对店小二道:“给我兄弟二人准备一间客房。”
叶莺白他一眼,抢着道:“要两间。”
许惊弦大奇,又不便当面询问,暗自猜测不定。正自茫然间,却听叶莺道“发什么怔?快拿银子出来啊。”
许惊弦呆呆道:“你不是有金叶子吗?”
叶莺瞪着他:“你穷疯了吧。”又对一旁的店小二道:“伙计莫怪,我这个兄弟有些傻里傻气,整日做发财梦。”
许惊弦被叶莺搞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付了房钱,也忘了与她争辩长幼。
进了房间,不等许惊弦开口,叶莺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道:“你犯规了。大庭广众之下开口闭口什么金叶子,简直像个暴发户。说,是否该罚?”
许惊弦大声叫屈:“你休要不识好人心,我这是给你机会做大哥啊。”
“好吧,下不为例。嘿嘿,要不是我机敏替你开脱,定又被强盗盯上了。”
许惊弦渐渐明白过来,只看叶莺色厉内荏的样子,必定是自觉理亏所以才先发制人挑自己的毛病:“你的金叶子呢?”
“不都给那两个……樵夫了。”叶莺一撅嘴,“我现在比你还穷呢。”
“啊?”许惊弦忍俊不禁,“你自己都不留一点?这就是你的江湖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