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5]
邢独影沉声道:
“我的一生从不求人,却在惨败之后第一次求你!”
展若尘-笑道:
“请说!”
邢独影一字一顿的道:
“用——你——的——霜——月——刀,杀——了我吧!”
展若尘猛摇着头道:
“邢兄,记得我曾经说过,艺业上达到你我这种境界的人,肉体上的痛苦早已麻木,我们撩起衣衫来细数各人身上的刀疤,相信我绝对多于你——邢兄胫虽伤,调理得法仍能复原,你又何必计较于……”
邢独影沉重的道:
“不错,展兄是曾这样说过,但我也曾对展兄言过,尊严和声誉比一切都来得更为重要,尤其是黄萱,当她知道我再次败在你手,就不知她是如何的伤心了!”
飘然趋近邢独影的身边,展若尘缓缓坐下来,看上宛似两个知心朋友在谈天,轻轻拍着邢独影肩头!
“邢兄,展某先请你海涵!”
邢独影道:”你有话便直说!”
展若尘笑笑,道:
“邢兄这次找上展某,多一半是黄萱支使吧?”
邢独影面无表情的道:
“展兄的‘天罡刃’与‘地煞指’绝招,邢某也想再次领教!”
“加上黄萱的怂恿,你便找来了!”展若尘轻声说。
邢独影沉重的撩起眼皮,道:
“所以我更不能苟活于世,黄萱那里我便无颜以对!”
摇头一笑,展若尘道,
“错了,展某以为,黄萱嫁给你是有目的的,她要你为她卖命,这种奉献,对邢兄而言太过不值!”
邢独影一声苦笑,道:
“至少她把身子交在我手上!”
展若尘咧咧嘴唇,笑笑,道:
“除此这外,她又如何争取到你为她卖命?”
邢独影咬咬唇,道:
“展兄真的以为我被黄萱利用?”
展若尘缓缓站起身来,他边往一棵大树下边走,边回头沉声道:
“我不能确定,感觉上我是这么以为!”“唿”的拔空而起,展若尘腾身在大树上面,他十分慎重的选了一根枝干砍下来,缓缓走近邢独影,又道:“邢兄,回去你便立刻知道了,这只树干勉强可以当成拐杖!”
接过木棒,邢独影并未站起来,他冷冷的道:
“展兄何不把话说个明白?”
展若尘稍作思忖,便缓缓的道:
“邢兄受伤,正可借此而试黄萱对你的爱意,她若真心爱你,自会加倍小心为邢兄疗伤,否则……”
“唿”的拄杖站起身子,邢独影怒道:
“否则怎样?”
“否则邢兄自戕于此岂不大大冤枉?”
展若尘的话声犹在,他已转身在五丈之外!
邢独影怔怔的望着远去的展若尘……
展若尘绣袍摆动,发髻上锦带飘逸,他未再回头,走了!
邢独影目瞪口呆的直视着展若尘背影,
“我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血魂”邢独影踽踽行走在山道上,对于一个善于制造机会的人来说,如今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难以言喻的山穷水尽之境……
不断的,他咀嚼着展若尘临去之言,而令他忘了鲜血在流,胫骨在痛,荣耀与骄傲已离他而远去,活着,只为了证明一件事——黄萱对他的爰情。
这处半山坡上那堆新坟隐隐可见,邢独影遥望过去,心中一阵激荡,因为新坟前面正有两条人影,一红-蓝,红短夹衫的便是黄萱,身着长蓝衫的乃是他的岳丈——“七步追风”黄渭。
邢独影咬咬唇,自语道:
“终于追来了,但你们还是晚了一步!”
那面,黄渭父女开始往这边奔跑,黄萱已开始叫起来:
“是他,真的是独影!”
拄杖立在山道上,邢独影面无表情的望着黄萱,他没有叫,更没有表现出热情洋溢,淡然的,那狭长面上的肌肉微微抖颤……
惊异的是,黄萱已尖声大叫起来:
“独影,你怎么了?”
邢独影仍未开口,甚至当黄渭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急切的逼视着他,也没有开口!
一边,黄萱突然叫起来,道:
“血,你腿上在流血!”
邢独影仍未开口!
黄渭低头看,边沉声道:
“是谁伤的?展若尘?”
邢独影仍未回答,他似是十分疲惫的望着目瞪口呆的黄萱,表现出一股子孤傲!
黄萱已尖声叫起来:
“一定是展若尘!”她面现怒气的又道:“独影,我希望你杀掉姓展的,为你在江湖上立万,更为我报仇雪恨,但你应该与我商量,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呀!”
面无表情,邢独影道:
“这种事情我一向独来独往!”
黄萱怒道:
“可是你要找的人是‘屠手’展若尘!”
邢独影沉声道:
“姓展的又怎样?”
黄萱竟怒声尖叫道:
“我不想那么早就做小寡妇!”
黄渭以为夫妻吵嘴,不便插嘴,便沉声道:
“别说了,先看看独影伤势再说!”
邢独影冷冷一笑,道:
“怕已残废了!”
黄萱双手乱舞的尖声道:
“你……你……”
邢独影反倒轻松一笑,道:
“我是个江湖杀手,这些年来树敌已多,为了苟活,也为了不使你早日当小寡妇,我得找个地方隐起来!”说完回身便走!
黄渭伸手叫道:
“贤婿你!”
黄萱已挡住老父,道:
“爹!叫他去吧!你忘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黄萱的最后一句话声浪特别高,听在邢独影的耳朵里宛如万刀割心,但他咬咬牙并不回头,因为,至少在名份上黄萱还是他的妻子!
山风呼啸着刮过山林,吹落不少枯黄的枝叶!
山风也吹过走在山道上的人,掀得人们衣袂瓢飘,但刮不去人们心中的忧愤!
邢独影便在山道上绕了一个大圈,望着一天的灰云,一声长叹,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便在这时候,他又来到这座新坟前面,附近死的那个骷髅帮仁兄,早巳不成人形,新坟上面的黄土,一撮撮刚种起的小草,没有浇水而有些衰枯现象!
绕着新坟走了圈,邢独影突然怪异的爬在地上,他暴伸双手-阵乱扒,口中尚自叫道:
“老兄,邢独影不愿暴死荒山,只好借你的棺木一住了,包涵!包涵!”
不旋踵间,一具朱漆棺木已露出来,邢独影仰望天空,一声惨笑,道:
“空的,一切全是空的,荣耀,爱情,我邢独影看透了,娘的老皮!”
他大骂一句,双手已扣在棺盖上面!
“哦!”一声怒吼,只听棺盖“喀喇”一声暴响,邢独影已是目瞪口呆说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