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拙不识君 [3]
儿子道:“爹爹,听知客大师说,事变起于首座大师和监寺大师阴谋篡夺方丈大位。”
萧强不禁好笑:“佛门中四大皆空,这方丈位有什么好抢夺的?”
王耀祖道:“奇怪,大兴寺无人习武,却原来是几位高僧隐瞒了武功,只怕事情不会如比简单。至于那个野哥儿,几年来天天到敝宅募晚餐,老夫对他还算熟悉,此人相貌不凡、忠厚老实,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王晓莲嘴一撇:“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王耀祖摇摇头,仍然不愿相信。
王宏志道:“大兴寺知客大师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么?”
湛蓝心中忐忑不安,听王伯父的口气,野哥儿乃忠厚之人,不会作出此种大逆不道之事,自己一时冲动,帮人家把野哥儿捉了,要真是冤屈了他害了他一条命,自己只怕一辈子不会心安。
她越想越不安,但又不好说出口来。
此刻萧强道:“大兴寺里的怪事,自有高僧们料理,用不着我们操心。”
王耀祖道:“大兴寺的怪事,其中必有蹊跷,我们自不必过问。”
这时,王小三急急忙忙跑进来,对王宏志道:“少爷,稀罕事儿,那野哥儿逃掉了!”
“你说什么!”
“就在这阵子,大兴寺的和尚又从我们门前经过,知客大师、知藏大师都来了呢。听一个和尚说。刚把野哥儿押出镇上坡,他就突然一跳,跑掉了,还问我们见没见到他。”
这消息听得众人称奇不已。
王耀祖道:“野哥儿没有武功,怎能从那么多人手中逃出?岂不怪哉!”
王晓莲道:“爹爹,这小子象猴子一样机灵,刚才我们捉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呢!”
萧强笑道:“莫非他不愿显露武功?”
王宏志道:“他不过是跑得快而已。”
湛蓝长长吐了口气,这小子跑掉了也好,她感到心上的负疚卸掉了。
王晓莲拉了她一把:“走,看看去!”
王宏志连忙跟着两人出来,已不见和尚们的踪影。
晓莲兴致勃勃道:“闲着没事,帮忙去!”
湛蓝不知为什么,牵挂着这个非僧非俗的野哥儿,想看看他被抓住没有,便欣然同意。
出了小镇,远远看见大兴寺的和尚正在四处寻找,他们跃上树颠,拨开草丛,象在寻找一只躲藏的小兽。要不了多一会,他们又沿道追踪而下,看样子,野哥儿早已逃出了台怀镇。
可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能逃得远么?
湛蓝觉得不可思议,这野哥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野一出台怀镇,走在没人的地方时,手臂一屈,给灵方和尚一个拐肘,打得他“啊呀”
一声弯下了腰,引得押解的众僧齐向他看,不知他叫喊些什么。陈野趁此肩一缩腰一弓,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撒腿就往镇东跑。
陈野是被点了穴的,又有灵方和尚押着,法明大师和山东四雄自然放心得很。等见到这小子逃跑,事出突然,他们不禁呆愣了那么一小阵子。
被点上穴的人能放开腿儿飞跑么?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们全都愣了,傻了、呆了!
待他们省悟过来,发一声喊去追赶时,这小子早已跑出了十多丈。
咦!野哥儿是马鹿麂子变的?居然能跑得那么快!你瞧他的架式,与轻功毫不相干,跑起来与常人无二,就是比常人快了不知多少。
法明施展了轻功,四雄也施展了轻功。
他们只不过一跃,就能蹿出五六丈、七八丈远,这小子能逃掉么?
气人的是,这小子偏偏逃得掉。
你瞧他头也不回,僧袍飘拂,两只脚一前一后,一步步往前奔,任你施展轻功却追不到他。
奇哉,怪哉,这小子是天生异禀,爹娘给他长了两条飞毛腿?
要是这小子轻功在众人之上,说不定他身怀绝技,令人不敢轻视。
可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子根本不会武功,连跑起来的样子都很笨拙。
正因为如此,才把追的人气苦,那么多武林高手,居然追不上一个凡夫俗子,实在是丢人现眼,而且咽不下这一口气。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服输,但也没有一个人追得上。
再说陈野不费多大的劲,从镇东往山下跑,不多时便到了通向外地的官道。
台怀镇位于五台山中部,在半山的平坡上,五台山将其环绕,”人称为台内。如今他出了台怀镇,已来到台外。
他该往何处去?
想了半天,他替自己找了个理由:下山找师傅去。
师傅在何方?上哪儿去寻找?
他不再多想,任由两只脚踩在道上,载着他往前去.夕阳衔山,晚霞辉映,归鸟匆匆,行人杳杳,索然一身,何处寄宿?
“当……嗡……,当……嗡……”远远近近的钟声,回响在五座山之间、飘散在灰色的夜空里.
“阿弥陀佛!”他习惯地双手合掌,面对西方轻声念道。
这钟声象亲娘的叫唤,使他身不己又向台怀镇走去。大兴寺在台怀镇西五里,那里一直是他的家。
他有过家么?
不知道。从记事起他就以寺为家。
比他大的行童、和尚欺负他、支使他,他没有亲见的双亲之爱,“野哥儿”的称呼,其实就是一种讥讽嘲弄。
佛家的仁慈主张,抹不掉人间的不平,也抹不掉他受的屈辱。佛家的爱心,也暖不了他失去双亲的凄凉。
他不喜欢佛寺种种的清规戒律,和单调呆板的生活,但他仍然依恋着它,它曾提供了衣食让他长大成人。
在这世上,除了大兴寺,他依恋的还有师傅懒和尚。
他不知道师傅的法号,更不知道师傅的俗姓和生平。
“懒和尚”是大兴寺的和尚们给师傅取的名,原因是师傅的确太懒。他很少洗脸,很少诵经,然而懒虽懒,却在一个地方呆不长,因为懒,师傅教他功夫十分随便,也因为懒,师傅从不骂他。“骂人是要伤精费神的,”师傅曾说过这样的话。
自五岁人大兴寺,野哥儿什么都是自已动手,师傅决不会帮他的忙,因为师傅连自己也懒得照管自己,怎么还有精神去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