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
她停下脚步,伸手抚摸他的面庞,轻轻道:
“你向左走,出口是一个废园。你从西北角的墙头翻过去,出巷就是街道了。”
阿烈感到她纤细的手指和滑嫩的手掌,在自己面颊上移动,甚是舒服。除了无限柔情之外,还有母亲般的慈爱。
这使他十分感动,差一点就掉下泪来。
只听冯翠岚轻轻道:
“我既已被人跟踪,出去之后,便须设法躲起来,你很难找得到我,但你不妨记着,如果你见到一个三角形,里面有一把小剑的图形,那就是我的标记。剑尖所指的右方,便是我藏身之处了。但你千万别找我,只须在底下划个十字,我就知道。晚上你可是那儿等我。”
阿烈记在心中,冯翠岚又道:
“我好象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但已没有了,快走吧!”
她推阿烈向左方走去,阿烈说声再见,使大步行去。
冯翠岚略略等了一下,才往右走。
她才走了七八步,忽然哎了一声,忖道:
“糟了!我忘记吩咐他,不要探视他母亲的墓,那儿一定有人在潜伺守侯……”
但这时阿烈已迅快奔出老远、不久,已出了废园,而置身街上。
他看看了中的包袱,突然想起没有带走木箱,也没有把那琅琊丹经告诉冯翠岚。
他并没有如何后悔,只摇摇头,就抛开此事,放步走去。
目下他已不是几个月前的穷苦孩子可比了,尤其是在出门的经验上,现在已经相当老练。
他雇了一辆大车,讲妥到潼关。
在车子上,他默然寻思今后的行止,想来想去,唯有远走高飞,一面访求名师。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到北方来,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母亲墓前拜别之举。
初步的计划,想到拜墓为止。
他抛开其他思绪,拿出囊中的书本,翻阅起来。
要知这几个月来,他虽然已依照那金丹神功秘笈,修练到有“真气”护体的地步。
但他大惑不解的是秘笈中说他若是已到了这等境界不但寒暑不侵,连刀剑亦不能伤他才对。
可是事实上他一直被怀中那口匕首刺破皮肉,那一股气,似是不生作用。所以他把有关这一段文字,细加参研。
然他早巳把这一段背得烂熟,但由于事实上的相左,使他不得不取书翻看。
车子相当的颠簸,若是寻常的人,实在很难专心阅读。如若勉强看书,非头昏脑胀不可。
阿烈开头之时,也觉得不大舒服。但不须多多久,他双手自然而然就以极轻微的动作,抵消了阵阵的颠簸震动。
这原理和车子底下避震的弹簧一样,他却不晓得,所以觉得很奇怪,开始注意双手的动作。
他很快发觉自己全身感觉灵敏无比,车子才一动,他的肘便会移动,化卸去这股外来的力量,使手中的书本保持稳定。
他看了一会手的动作,心中隐隐若有所悟,但用心去想时,又捕捉不住这一丝飘忽的灵感。
所以后来他放弃追想,心思回到秘笈上,他逐个字咀嚼,一面回想练功时的情形,发现每一个步骤经过以及所有的现象和感觉,都十分正确无比照道理说,他此刻就应该刀枪不伤才是,但何以又不能抵抗那把匕首的侵袭呢?
这个疑问老是得不到解答,若说是这本秘笈根本骗人,则应当完全不灵才对,如何又能达到丹田发出真气,以及寒暑不侵的境界?
他寻思了许久,直到中午打尖之后,仍然找不出一点头绪。
这使他大为着急,因为他从冯翠岚那儿得到的教训是:他虽然力大身轻,迥异常入。
可是碰到武功高强之士,却非吃亏不可。因此他当务之急,就是先使自己刀枪不入,至少可减除死于非命之忧。
至于招数功夫,他慢慢寻访到名师。才修习不迟。
因此他不屈不挠地研究苦思,想找出自己究竟那一点不对,所以没有法子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一个时辰之后,他暂时放弃苦思,闭目调息,用起功来。
直到大车停歇,他才睁开双眼。车把式在外面告诉他已到了站头,须得在此投宿一宵。
他正要车,忽然听到一阵低微遇声。
其中一个苍老口音道:“老周,那客官打西安来的,是也不是?”
老周道:“是呀,怎么啦?”
阿烈听出答话的老周,正是车把式。当下大为警惕,便不立刻下车,更加注意地凝神听去。
苍老的口音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有多大岁数?干什么的?”
老周道:“你问这个干吗?”
苍老口音道:
“快告诉我,假如是有麻烦的人,趁早到别处找房间,我们不做这票生意。”
者周道:
“奇了,就算是江洋大盗,你们开店的也不怕,何况你只是个伙计,有麻烦也到不了你头上。”
阿烈想道:“原来是客店的伙计,但者周也说得对,这与他何干呢?”
只听那伙计急促地道:
“最近两个月来,我们店里已发生了两次大麻烦,我差点连老命也给丢了,如何说与我无关?快说,那人长得怎样??”
老周道:
“他是个读书人,看衣着似乎有点钱,这一程只到潼关,带了几件衣服,大概是到那儿访友,你也知道这些读书相公最喜欢这一套的。”
那伙计道:“他各人岁数?长相如何?”
老周道:
“大概是二十左右吧、长得好一表人才,十分英俊,可惜你黄老哥不是娘儿们,攀不上人家,哈,哈……”
姓黄的伙计道:“别扯淡了,他可有点娘娘腔么?”
老周道:“没有,一点也没有,相反的长得十分雄壮。”
黄伙计透了一口气,道:
“那就好丁,那两次麻烦都是带娘娘腔的漂亮小伙子引起的。半夜里来了一伙人,飞檐走壁,有一次碰上了,差点没送了老命。”
阿烈听到这儿,心中雪亮,一面下车,一面忖道:
“原来那些人竟是在追查冯姑娘;想来除了北邙派的祁京他们之外,不会是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