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遁佛门甘受及身辱 [6]
彭霸天没得话说,瞪眼喝道:“少罗嚏,取出剑来!”向慎行暗想这厮刀上功力果真不俗,既然不是下五门淫贼,不妨取剑应付,当即掣出长剑,退出门外。彭霸天跟踪扑到,举头四望,不见把风党羽影踪,心中顿生戒意,暗忖道这小子身手不凡,居然能够无声无息闯了入来,须得全力对付才行。
彭霸天首先发难,出刀疾砍,向慎行挥剑招架,叮叮当当连接数招,双方刀剑内力充沛,一时难分上下。
房中的美貌女郎走出门外,淡淡地瞧他们争斗,面上毫无表情。
向慎行见她观战,雄心顿起,剑走轻灵,瞬息之间迅攻三招,只见六七支长剑从左右中三方齐齐刺去。彭霸天优身一让,不但尽数避过,还反削敌足。向慎行喝道:“来得好!”
长啸一声,身形离地飞起,凌空下击,极是灵活翔动。
彭霸天滚到东,向慎行跟到东。滚到西边,他也跟到西边,长剑垂指,遥遥罩住彭霸天身上要害穴道。他单凭一口真气之力,便能在空中转折盘旋,这等身法,天下间只有昆仑派这一家。
彭霸天斗地滚向房门,向慎行怕他先伤女郎,迅快飘落,拦在当中。彭霸天倏然滚退,跃了起身,院子中青苔甚多,他滚动之时均以时膝着力,此时双膝双时都被青苔染污。
向慎行说道:“姓彭的你若是自断一手,诚心悔过,今宵饶你一命!”
彭霸天呸一声,还未开口,那女郎娇脆的声音问道:“彭施主,小尼的那头白驴可是被你取去?”彭霸天胸膛一挺,说道:“不错,只要你肯跟随我,这头驴儿还是你的!”
向镇行激起满腔义愤,喝道:“好恶贼,占夺了人家牲口,还要污辱妇女,万万容你不得!”
屋上东西两方都有人出声应道:“这话甚是,今晚容他不得!”这两人口音甚嫩,一听而知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
向慎行道:“查兄、任兄不必出手,看兄弟取此恶贼性命!”长剑一震,疾扑过去。
彭霸天听到敌人帮手声音,反而胆气大壮,心想原来把风三人不是姓向一人收拾的,那就不必把他估计过高,当即出手反击,眨眼之间,满院剑气刀光,翻翻滚滚地激斗起来。
查刚和任君麟一齐跃落院中,他们都禁不住好奇之心,不时瞧看那个女郎。一则由于她长得甚是美貌,二则为了她的大胆。
向慎行自小练的正宗上乘内家功夫,功力深厚,剑法更是精妙。但他搏斗经验不足,时时失去先机,是以一时之间还难分出高下。
那美貌女郎淡淡道:“刚才有人高歌笑闹而过,就是你们三位?”
查、任二人恰好碰到她的眼光,当下一颔首,那美貌女郎又淡淡道:“瞧这情形,三位竟是一直跟踪着几个贼人而来,想必知道他们落脚之处。待会儿这位向公子取胜之后,不妨走上一趟,把那头白驴带走。诸位行侠江湖,这匹脚力能够日行千里,正用得着!”
任君鳞讶道:“姑娘料事如神,令人佩服!”她淡淡一笑,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可怪的,向公子若是收下白驴,那就了结一段因果,我便不欠诸位了!”
查刚皱一皱眉头,道:“咱们到江湖行道,只求问心能安,不计功利。姑娘未免把我们看差了!”
只听锵的一响,刀剑碰出火星,向慎行左手探了入去,指尖一落,彭霸天咕咚倒在地上。但向慎行臂上也被刀锋划破,鲜血涌出。
那美貌女郎走上去,合十道:“多谢檀樾大德高义,臂上伤得可重?”
向慎行满面惭色,说道:“不重,不重,唉,在下学艺不精,有辱师门……”
这时鲜血已把袖管染红一片,女郎抓住他的伤臂,柔声道:“檀樾且把伤口裹扎一下!”她五指落处,恰好按住血管,登时停止流血。她拉了向慎行入房,查、任二人跟了人来,只见房中甚是粗陋,不知如何,暗暗替这女郎感到不平,但觉像她这般聪慧美丽的人品,不该居此陋屋。
向慎行自己撕掉衣袖,说道:“这一点点皮肉之伤,哪须裹扎……”女郎淡淡伸手道:
“药呢?”向慎行一怔,探囊取出独门止知生肌的金创药。女郎接过,洒些药未在伤口上,接着迅快撕下一幅衣襟替他扎住,跟着去打一盆水,替他揩拭去臂上血迹,动作又迅快又柔细。
包扎好之后,向慎行说道:“谢谢你啦!”大踏步走出门外。
那美貌女郎想不到他态度如此洒脱,竟似是不把自己的美貌放在心上。当下叫道:“向公子!”向慎行停步转头,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她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一匹白驴子,被姓彭的抢走,他就是抢夺白驴之时见到我的。这匹脚力日行千里,我一个出家人留之无用,想送给向公子你……”
向慎行沉吟道:“姑娘既是用不着,在下拜谢啦,回头送一笔银子捐助贵庵香火……”
那美貌女郎哂道:“那匹白驴乃是无价之宝,公子打算捐助多少?不如免了吧!”
向镇行也不多说,出去挟起彭霸天,纵出庵外。查、任二人紧紧跟随,不久到了一条僻巷之内。向慎行放下彭霸天,道:“咱们怎生发落这厮?”
任君麟说道:“最好能废去他一身武功!”查刚比个手势,意思干脆杀掉。
向慎行点点头,缓缓举起右掌,便待向彭霸大背上大穴拍落。
巷墙上忽落下一道人影,说道:“公子使不得!”
向、查、任三人不用瞧看,已知来人正是日觉庵的女郎,向慎行煞住掌势,说道:“姑娘好俊的轻功啊!”
她幽幽叹道:“我自入空门之后,今晚还是第一次再用武功……”
任君麟插口问道:“姑娘贵姓大名?”她摇摇头,道:“出家之后,已忘了俗家姓名!”查刚道;“你还未落发受戒啊!”
向慎行把话题兜回来,说道:“姑娘阻止在下出手,不知是何缘故?”
她道:“佛经上说:布施者行福,慈心者无怨。为善者销恶,离欲者无恼!我忝为佛家弟子,既知必有伤生害命之事,自应出头劝止!”
向慎行面色一沉,冷冷道:“如果在下坚决不从姑娘之言,便又如何?”
美貌女朗柳眉一竖,旋即抑住自己,叹息一声,缓缓走开。
她的身影快要没入黑暗中时,查刚低哼一声,说道:“难道她跟这彭霸天有什么关系不成?”
向慎行道:“这话有理,可惜忘了问她!”任君麟摇头道:“不会,不会……”向慎行道:“你从何而知?”任君麟呐呐道:“这姓彭的如此粗旷,她看上去绝不似跟彭霸天有什么勾结……”查刚道:“干脆说她长得美貌就是了!我也觉得她极是美丽,但我听人说,女子长得越美,就越是不可相信……”
他们的议论完全传入那女郎耳中,她脚下略略迟疑一下,终于毫不回顾地走了。
向慎行沉吟半晌,说道:“今晚便宜了这厮啦!咱们去把白驴带走……”说完丢下彭霸天,当先奔去,查、怔二人知道彭霸天穴道受制,几个时辰后便自行通畅,不须解救,便也跟着奔去。
他们把白驴弄回客店,已经快到五更。当下索性挑灯夜谈。向慎行刚换过一件长衫,忽然一颗小石透窗飞入,原来石子用白纸包住。他们拆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白驴原为武阳公之女武宫主坐骑,诸位切不可收下,免得惹起无谓风波!”
任君麟道:“这又是那罗兄的警告无疑!”查刚道:“这就奇了,他为何不露面呢?”
任君麟接着又道:“听说武宫主极是美丽,难道那位姑娘就是武宫主?”查刚道:“不对,她若不是武宫主,焉能任得鼠辈侮辱?”
向慎行一直低头沉思,这时起身道:“我把驴子送回,顺便设法试探她是不是武宫主?”
查、任二人听他这么说,便不跟他,向慎行匆匆出去,到得街上,天边已微露曙色。
他到了日觉庵,也不敲门,一径飞身入内,打开大门,把白驴牵入,关紧大门之后,直奔入内。
那女郎的房中犹自灯光隐现,向慎行在院中停步说道:“在下向慎行有事求见姑娘了房中没有回答,向慎行连问三声,房中才传出她的声音,道:“公子请进来!”
向慎行走入房中,只见她独坐灯下,桌上堆满了经籍,似是要从这大堆经典中找寻什么?向慎行说道:“在下已把姑娘坐骑送回来!”
女郎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道:“就是这件事么?我知道了!”她不但没有抬头望他一眼,声音更是冷淡。
向慎行怔一下,心想她早先对我似乎甚好,但现下态度大变,也许此举使她十分不快,当下说道:“若是送驴之事,在下岂敢惊扰姑娘?”
他停顿一下,缓缓道:“在下想请问姑娘可就是武宫主么?”她叹口气,轻轻点头。向慎行怔了半晌,才道:“武宫主的威名天下无不知晓,夜来怎肯让鼠辈横行?”
武宫主道:“这缘由一时也说不明白,总而言之,你抄上一千遍愣岩经和金刚经之后,就晓得啦!”
向慎行说道:“在下虽然仍不明白,但总算有了头绪,得以循此线索探究。”
他虽是当代高人之后,眼界气度与众不同。可是面对着这个名满天下的女魔王,心中也禁不住泛起异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