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闻钟惊绝艳 月明林野斗婵娟 返里省慈亲 谷暗峡荒诛恶兽 [8]
猪力虽大,无奈那人爪似钢钩,力逾虎豹,身子轻灵巧捷,长于借劲,不似那猪一味蛮力,一任野猪猛力挣扎,暴怒发威,依然手抓猪颈不放,站在猪侧,顺着它那咆哮冲突之势,时左时右,由猪身上横越乱跳。稍一得势,便借劲使力,引了猪头往左近崖壁石笋上撞去,激怒得那猪厉声狂吼,山谷回应,震耳欲聋。他却行所无事,应付从容,不做理会,只几下便将那猪撞闷。周鼎见状,方自惊佩。
前两猪闻得同类受制怒吼,不顾争斗,连忙赶上。相隔丈许,又把身往后一矬,猛地发威怒吼,待要朝前猛冲上去。周鼎见人猪相并之处危石突伸,矮子想把猪撞死,引向崖凹一带,地势更厌,上面丈许又是危崖低处,这两猪如若同时冲上,势还连那一人一猪全都堵住在内,决难闪躲,这一下如逃不开,挤也挤死。情势已危,那矮子好似和猪斗开了心,大敌当前,并未觉察。心想适才如非那人跳下,自己不知后面有险,差一点没受暗算。人家好心救了自己,岂能坐观成败、连忙大喝一声,手举铁锤,纵将过去,照准那只最大的,想要打下。身子凌空,连锤带人正往下落,猛听矮子喝道:“快些躲开!看误伤了你。”接着便听前面那猪一声惨嗥,人猪俱在此时纵扑一起。周鼎收不住势,落时一锤,猪已前窜,正打在猪的后胯上。觉着眼前一花,黑影乱闪,两猪倒跌回来。喊声“不好”,慌不迭双脚一蹬地,“蜡蜒点水”之势,刚倒退飞纵出去,便见一条人影面前飞落,再看三猪业已跌滚在地,两猪刚刚怒吼翻起,一猪横卧在地,不见动转,似已重伤死去。
原来周鼎落时,那矮子早就将全身劲气运在双手指上。容到二猪发威前扑,乘手中猪回颈猛咬之势,一手紧抓颈皮,另一手早用金刚大力手法,往猪腹下软处一手抓裂。
跟着奋起神威,就势托起,照准前面两猪猛掷过来。那猪肚皮抓裂,负痛惨嗥,悬空猛力一挣,前面两猪恰好扑来,全部挤撞一起。那大猪又吃周鼎打了一下重的,于是一同跌倒在地,受伤那只当即身死。周鼎一纵,矮子也随着纵到,周鼎见他生得猴头猴脑,形相甚怪。未等说话,矮于已先开口道,“你有本事。现在还剩两只孽畜,我与你一人了一只。大的交我,你打那只小的,省你手痒不放心,如何?”
周鼎感到他相助之德,想要道谢,一听口气生硬,颇有轻视之意,又见一只野猪猛冲过来,正是那只最大的,便不再和他多说,打算争点面子,纵身上前,手举铁锤当头就打。那猪连番受挫,又伤了一只小猪,急得两眼怒凸,凶光闪闪,低着个头,突伸出两根獠牙,四爪翻飞,疾逾奔马,猛冲过来,恨不能一下把仇人搠死,咬成粉碎。来时变了章法,不似先前还要缩身据地发上一阵威,再行作势前扑,端的猛迅已极。周鼎也看出来势锐不可当,因想在矮子面前,卖弄师门心法,免他轻视,特意犯险,正面迎去。
先使一个“飞鹰下击”之势,凌空一锤打下,足不沾地,就着锤落猪头,单手借劲使劲,“蜻蜒点水”,往猪身后飞越过去。
谁知危谷幽晦,野草深长,纵时匆促,只见膻风劈面,一团尘雾裹注大猪对面冲来,不知他身后不远还紧紧跟随一只小猪,被尘沙野草遮蒙,没有看清。容到一锤打下,手刚往下按劲,就要向前飞越,百忙中,猛一眼瞥见大猪身后尘影中有两团拳大蓝光星驰而至,相隔也只一两丈远近,不由大吃一惊。这时周鼎身子悬空,事机胸息,既无丝毫寻思余悬,对面恰又是那削壁危崖之下,奇石磊-,没处着足,飞越稍近,恰落在后猪之前,必无幸理;远了便撞到壁上,事前又没有这个打算,情势危急万分。
总算命不该绝,屡遇危机,俱有破解。锤落时,因是人猪两下都快,猪的来势更猛,略微过头,恰打中了猪颈。那猪狂奔猛窜,跑得正急,忽见仇人迎头飞来,想要收势没收住,跟着吃了一锤,又痛又急,把头往上猛一昂,口中撩牙竖起老高,意欲将仇人挑死,不想却给周鼎一个脱险机会。獠牙往上一翘,无巧不巧,碰在周鼎一只鞋底之上。
周鼎身已作势前穿,单手所借之劲,绝不能连越二猪而过,稍一不巧,便与后猪对面,除了持锤硬拼,绝无善法。但是这等猛恶力大之物,如用人力硬敌,决难抵挡。当这安危系于一瞬之际,猛觉左脚底有一极坚锐之物触到,忽生急智。本是双腿微蜷待要伸开,连忙就势两腿一伸,右脚用劲,在猪身上一蹬,窜将出去,改飞为纵,加了一倍力量,又是独脚用力,身子微斜,恰巧落在后猪后腿右边。于是又乘着手中铁锤抡起未落之际,照准猪的后腿猛打了一锤。这一下用力更重,猪虽猛恶,也难禁受,又当埋头猛冲,前重后轻,一声厉吼,被打得歪斜斜窜出去老远,几乎跌倒。
周鼎惊心乍定,略一缓气,正要追上再打,便听矮子喝道:“你这小伙子怎不听好话,那只大的,凭你弄得死它么?”周鼎听他呵斥,心虽不悦,一则矮于委实本领高强,令人佩服,二则自己连打这几锤,那一下少说也是三二百斤力量,打在猪身,只吼叫几声,并看不出受伤神气,自己还差点吃了大亏,未免有些气馁。稍一迟疑,前头大猪已与矮子恶斗起来。想因此猪特大猛恶。并没有用手去抓,只围着那猪,纵前跳后,手脚并用,连踢带打,疼得那猪不住厉声惨嗥。看去下下都是重的,竞比锤打还要厉害,方自暗中称赞。这类猛兽斗性最长,只一发了野性,照例拼个死活,不死不止。大猪吃了一锤,本要回身寻仇,刚旋过身来,吃矮子轻轻跃到后面,抓住猪尾就势往旁一拉,抖手再是一甩,猪身便横了过来,当时暴吼发威,回头忙用獠牙猛棚,矮子又纵到它的身侧,照准肚腹,抬腿便踢。
这里恶斗开场,后猪也记着那一锤之仇,身才折转,舍了同伴不助,竟悄悄从深草里冲了过来。周鼎看见草动尘昏,凶睛闪烁,猪又来犯。暗忖:四只野猪,一只不知何往,一只矮子仅凭赤手空拳,连打带撞,活活甩死。一只最大最凶的,又吃他打得山嚷鬼嗥,看来也必死在他的手内。仅剩下这只小的,人家叫明了留给自己,已有轻视之意,再如除它不掉,拿什么脸面见人?因矮子打法特别,围着猪身乱转,并不纵高用力,便也学他的样。又看出猪头太硬,锤打上去无什大效。手握铁锤,等猪冲到面前用牙来棚,才轻轻纵开,照准猪脊打下,等它回转,又复避开。似这样一连打了十好几下,猪虽负痛狂吼,并未倒地,因为怒极拼命,其势反更凶恶,急切间直奈何它不得。偷眼一看,那只和矮于相持的大野猪也是越斗越凶,身子想已着了好些重打,狂嗥之声甚是惨厉,却未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