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瘟神 - [柳残阳]

第十一章 搏 杀 [3]

  查既白苦着脸道:

  “金家兄弟被我伤了是不错,但我也搭上不少缀头,两相一比,谁也没占着便宜,而今老当家却又要我残肢以偿,且得找那席雁鹿双樵二人为衬,格外施恩哪有这种施法的?”

  那人突然暴喝,厉烈的道:

  “姓查的,你是武大郎当知县——不知道出身高低,你算哪棵葱,居然如此大胆放肆,批评起我们当家的来?当家的对你已是仁至义尽,除了金家兄弟的这档子事,你更强行出头阻扰了我们少当家的姻缘,帮着那鹿双樵掳走了席雁,你可明白这乃是砸我们台盘,唾我们脸面?如此罪大恶极,我们当家的犹给你留下退路,实已宽大仁恕到无以复加,你若再不识好歹,查既白,那你就注定要万劫不复了!”

  查既白形色沮丧的道:

  “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变通方法了么?”

  金衫人冷冷的道:

  “你少罗嚏,把人交出来,再由你自己选择断腿或折臂,你要槁清楚,其中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四周环视,查既白忽然笑了起来——从那样的惶恐表情,猛一下转为这般自得的愉快,其过程之演进未免过于突兀,突兀得使人有一种诡异莫测的感觉!

  那肥头大耳的金衫人却形色不变,他阴沉沉的道:

  “什么事如此好笑?”

  查既白在脸上抹了一把,笑吟吟的道:

  “我笑你们疯了心,晕了头,迷了魂,瞎了眼,我一个一个操你们老娘亲,你们把我老查当成了哪一类钻壁打洞的宵小毛贼啦?竟然给我下命令,定生死?我操你们的六舅,我是武大郎当知县不知出身高低?你们才是城隍爷嫁闺女,抬轿的是鬼,坐轿的也是鬼,还通通是些没脸无面的羞死鬼!”

  金衫人的面颊在难以察觉的微微痉挛,他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方才缓慢的道:

  “我们早知道你天性好狡,杰禁骛不驯,而且心口两分,表里不一,是个非常刁顽的角色,但我们仍然先给你留下退步,查既白,这是你自己不受,怪不得本堂斩尽杀绝!”

  查既白“呸”了一声:

  “逼我出卖朋友,自残肢体,也叫做给我留退步?娘的个皮,这种杀千刀的退路,你们还是给‘丹月堂’自己留着吧!”

  金衫人神情冷酷的道:

  “查既白,你已活到头了,以你这点份量,妄想和‘丹月堂’桔抗,除了死路一条,必无幸理!”

  嘿嘿一笑,查既白大声道:

  “我他娘是豁上一身刮,皇帝老子拉下马,好言相求,你们把我当孙子,这是逼得我拼命,是好是歹,也落得一条汉子!”

  金衫人轻轻举起右手,他的三个同伴分别站到三个方向,然后,又慢慢朝中间聚拢——仍是以查既白为焦点。

  往干涧的那边退后两步,查既白怪叫起来:

  “怎么着?‘丹月堂’的金牌杀手竟真是这么个不要脸法?你们可是金牌级的一等执事,对付我老查一个人,还打算以多为胜不成?”

  那金衫人皮笑肉不动的道:

  “‘丹月堂’自来的行事法则就是只求达到目的,不问手段如何,查既白,只要你挺了尸,我们便算交差,至于怎么叫你挺尸,‘丹月堂’决无限制,此外,对你这种黑吃十方的三流青皮,也根本讲究不了那多的武林规矩!”

  查既白心里发紧,偏偏口中大笑:

  “好,好极了,你们以为吃定啦?伙计们,大家不妨试试看,只当你们人多势众我老查就单孤寡一个?他娘的,我要叫你们也尝尝伏兵四起的滋味,兄弟们,且等着接应哇!”

  金衫人面无表情的道:

  “查既白,你可是演得好戏——我不妨明白告诉你,我们不是现在才摸来此地,我们早在下午已经到了,经过派人仔细窥探,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五个男人进出,而我们的眼线也发觉了疑似席雁和鹿双樵的一对男女,因此我们知道,纵使席雁与鹿双樵不在这里,亦必然隐匿于你所知悉的某处,查既白,不用再虚张声势了,你这套把戏,连‘丹月堂’的三岁童子也骗不过!”

  猛一跺脚,查既白怒吼:

  “我与你们这群邪盖王八拼了!”

  那金衫人断然低叱:

  “扑!”

  查既白以为是要冲着他来啦,正在咬牙蓄势,另一个金衫人已抛手扬起一枝花旗大箭,缤纷绚丽的五彩焰火甫始在夜空中蓬散飞溅,又有七八条人影从黑暗中腾掠而出,只见金衫银袍交互映闪,更有几个黑衣装束的角色夹杂其内,他们全以疾如鹰隼般的速度,纷纷扑袭向那三槛茅舍!

  金衫人目光萧煞,重重的道:

  “现在,就轮到你了一一”

  查既白庞大的身体猛一头撞向这金衫人,对方冷嗤一声,半步不让,抖掌当头硬劈——掌势平竖,掌沾韧皮斜绷,削薄如刃,更且泛着深郁的紫黑色,那两掌暴落,就仿佛一对钢铡齐斩!

  上冲的身形淬往下窜,查既白居然直钻敌人裤裆之下,那金衫人做梦也想不到姓查的会施展这一手,惊愕中霹雳般叱喝,左脚上抬,双掌原式照落——

  赤漓漓的血光便在一溜莹闪的青芒中喷溅,那肥头大耳的金衫人一双手掌抛空断飞,他以左膝顶上了查既白的下巴,查既白在满口的鲜血里犹一脑袋将对方顶了个四仰八叉!

  “青竹丝”的寒刃尚留着那一抹反挥的影像,其他三个金衫人已在瞬息的震骇后恢复反应,一个枯瘦如柴的金衫朋友怒啸如位,鬼兢般侧身硬进,手上一对“铁魔爪”狂风暴雨也似罩向查既白!

  青灵的剑芒电掣伸缩,有如无数的蛇信吞吐隐现,在连串的金铁交击声中,另一个粗横若门板的金衫人已挥舞着两柄“金瓜锤”,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加入战圈!

  查既白一个弹跃腾起半窄,那枯瘦的金衫人也如影随形般紧跟而起,铁魔爪翻飞扫扭,恨不能一家伙便把查既白绞成肉泥!

  第四个金衫人卓立不动,然而目光随转,双手俱已斜扣于后,完全是一副虎视眈眈,觅机狙袭的功架。

  凌虚的身体摹然打横,查既自将漫天穿舞的青莹芒彩卷裹于自己贴身的四周,他像来自九天的诅咒之矢,直冲着飞旋若风的铁魔爪突入。

  枯瘦的金衫人双脚在空气中连蹬,嗤嗤声响里,硬生生升高三尺,手上的铁魔爪加速绞回,于是,坚锐的爪尖碰着剑刃,便反弹出点点星火,碰上了人肉,便带起滴滴鲜血。在这枯瘦的金衫人尚未弄清到底把对方伤到何种程度之前,查既白己与他交擦而过——青亮的寒刃也刚刚那么巧快的从这枯瘦金衫人的左胸拔出。

  “嗽……”

  惨怖的号叫,像撕裂了心肺般迫挤出这个金衫人的口中,他的铁魔爪镶骼坠地,人已捂着胸口软塌塌的颓倒……

  于是,金瓜锤有若迅雷,并击而到。

  比金爪锤的攻势更快,是凌空暴射过来的四柄弯月短刀!

  查既白目下业已变成了一个血人,除了两只眼睛在闪着精的的光芒,一排大白牙露在唇外,其他全身上下都是一片猩赤,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痛楚,也好像身上的肉是别人家的,这样的剑伤,居然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不妨碍他的斗志,他狂吼着,怒突着一对眼珠子,窄剑淬而闪掣猛挑一一

  正中的两柄弯月短刀被剑刃强力击截,霎时流星殒石般急泻下落,短刀的去势又快又狠,它们穿过空气,透过夜色,擦经那两柄上击的金瓜锤之侧,便深深的透进了那使锤者粗圆的脖颈里。

  左右飞来的两柄弯月短刀,一柄被查既白磕开,另一柄,就扎入他的肩窝,强大的力道,更把他撞击得抛弹起来!

  身形刚向上抛的查既白,在这种情况之下,竟还连续了两个动作——他的手中剑突然奋劲投出,同时口里怪叫:

  “燃——”

  一团炽烈的火光混和着烟硝暮地在于涧爆炸开来,直冲霄汉,随着而来的是一阵炫目的闪亮——这声爆炸紧接在查既白那一个“燃”字之后,配合之完密无间,宛同是他以口令吩咐火药自行引爆的……

  四个金衫人中这仅存的一位突然受到爆裂声的震撼与强光的炫闪,他本能的向前俯扑,同时视力与听觉也受到极为短暂的影响,这影响其实只有一刹,但是,查既白投射过来的窄剑,就这一刹的空间已经足够奏功。

  窄剑因为这金衫人俯扑的姿势,乃是由他头顶穿进,当青莹透剔的剑身在这金衫人的脑袋上钉入颤晃,他好像还犹豫了俄顷才平平仆倒,可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忽然站不起来——他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了。

  查既白摇摇摆摆的从地下爬起,浑身滴着血,他却咬紧牙关,步履踉跄但十分小心的朝茅屋方向摸进,茅屋中到现在还没有发生立即的接触,查既白知道这乃是“丹月堂”的杀手们尚未发现目标及触动埋伏的原故,他们必然正在疑惑,正在商议,或正在展开搜查,查既白也清楚,用不了多久,情况就会发生了。

  他喘了口气,静静等待,三槛茅舍的里外范围没有多大,对方是否有机会求生觅活,是否还有希望再和他朝面盘洁,就完全看彼此的运气啦!

  星月如旧,夜风依然轻拂——只是多了点腥气与火药味。

  查既白感到相当乏累,他很渴盼能够好好睡一觉,当然,他渴盼的是那种睡了还能再醒过来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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