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戏 龙 [8]
黑凤悄地声笑道:“姊姊,这汉子好帅。”
白凤道:“是个行家吧。”
黑凤道:“你看他那双眼睛。”
白凤微叹道:“要不是担心那老鬼可能随时间上来……姊姊一颗心……唉,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妹妹你看着办罢!”
黑凤会意,立朝玉面阎罗睨视着嫣然一笑。
黑凤一笑,玉面阎罗的一双眼神更直了。他痴呆呆地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像是给雷打中,魂魄早已离体出窍。
直到那个店伙在他身边打到第九躬上,他才哦了一声,挨向那张空桌子。
司徒烈也重新坐了下来。
现在,他已不想走了,碰到一个讨厌的人物,想整他一顿,碰到两个讨厌的人物,便想对方彼此残杀一场。这是武林人物常有的念头。
在长白一叟三仙的身上,他,司徒烈,几乎成功了,现在,只要有机会,他颇想再试一次。
玉面阎罗跟蓝关双凤是同一流的坏胚子,当然没有翻脸的可能,但在司徒烈的算计中,他们三人只能算为“一个”,那位尚未露脸,使用一根“哭丧棒”的“老鬼”,才算“另外一个”。
于是,他又喊伙计添了一个菜,一壶酒,重新慢慢品用起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那个令司徒烈寄予无限希望的老鬼一直没有出现,而玉面阎罗跟双凤之间的魔情却有着飞快的惊人进展。
他们的座位原只隔着一道象征性的雕屏,就像双凤的座位跟司徒烈的座位一样。所不同的是,司徒烈坐在较远的一端,而玉面阎罗却贴着屏风这一面坐着。因此,双凤眼玉面阎罗之间的距离,便成了真正的一板之隔了。
那被一板隔开的,只是双肩以下的部位,并无碍于两方的眉目传情。
双方由眉目传情而逐渐进展到间歇的款款传语,他们各自注视着自己的杯筷,而以一种仅他们两席之间可以互通的声浪递着言语。
这一次,司徒烈没有注意去听,他怕给自己带来挥之不去的难为情。
他全神贯注于楼梯的动静,楼梯一响,他的心情便随着紧张起来,每次,他总以为随着出现的会是个面目怪异的老人,可是,每次他都失望了,那些上来的人,不是店伙,便是新来的酒客。
一个时辰过去了。
现在的时刻已是午末未初。
突然之间,玉面阎罗匆匆站身而起,此刻的他,也许是心情太过激动的关系,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白中微微泛青,远看上去,这种微白泛青的脸色,反令他显得更为俊秀斯文起来。
玉面阎罗又朝双凤瞥了一眼,双凤一齐低下了头,像是娇不胜羞的样子,玉面阎罗满足地露出一个心荡魂飞的微笑,向楼梯口缓步走去。
为了那个什么老鬼的始终没有露面,司徒烈感到异常失望。
这时,他忽听黑凤低声道:“姊姊,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地方?”
“泰华大客栈。”
好家伙!司徒烈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已订下了幽会的地点呢!
司徒烈缓缓抬头,无意间朝楼梯口游瞥而去,一瞥之下,他见那位七星堡主的得意弟子,玉面阎罗,好似舍不得离开这座酒楼似地,左挨右挨,到此刻才不过刚刚走到楼梯口。
这时候,他正举步欲下。
脚下欲踏未踏之际,他又情不自禁地掉过头来。
双凤一致侧目报以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阴哼发自楼梯上半腰,一声惊噫发自楼梯口。
玉面阎罗惊噫一声之后,旋即侧闪一步,让出登楼通路,紧接着,一位酒客于楼梯口出现。
两人只差一步,便撞满怀。
司徒烈看了,暗暗点头道:好身手,果然不愧七星三煞之盛名!于此魂消魄荡之际,居然仍能不失耳目之灵,的确不凡。
玉面阎罗下楼而去。
司徒烈的视线开始慢慢地转向来人,一望之下,他,司徒烈,突然呆住了。
是他,一定是他!
他在心底肯定忖道:这人定是那个什么老鬼。
来人生做怎么一副模样呢?只见他,身穿一套新蓝布裤袄,腰束新蓝丝绦,反插着一根黑黝黝,儿臂粗细的旱烟筒,另一边则吊着一只绣花烟丝荷包。此人看上去约摸六旬左右,眼角下弯,唇角上翘,鼻孔两侧,沿着腮帮有两道成八字分列的肉沟,随时看上去,他都像在做着无声的微笑,待看清了,那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
司徒烈猜得一点也不错。
因为,此刻那个有着八字肉沟,似笑还哭的怪人,已好整以暇地朝双凤席上走去。
司徒烈忙将视线转向双凤,只见双凤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地又恢复了自然,白凤首先起身媚笑道:“你,怎么啦,害得人好等。”
怪人的八字肉沟向两侧一撑,让笑容露得更明显些,算是表示歉意。怪人坐了下来,白凤不依地又道:“为什么?说呀,嘤……”
“遇到一个朋友。”
怪人终于开口了,简而短,声音像鸭。
白凤侧脸转向黑凤道:“姊姊说的如何?阎老前辈除了遇上老友,怎会无故误时?”
黑凤哼了一声,又朝那个被称做阎老前辈的怪人扮了个荡笑。再装作怪难为情似地低下了头。
双凤做作之自然,天衣无缝。
那位什么间老前辈,先抓起酒壶送到嘴边,引唇一吸,一壶已干。他向店伙招招手,用手朝酒壶比了比,意思是要店伙换个大的酒壶来。店伙躬身退去后,他先朝全厅扫瞥了一眼,然后昧眼注视双凤,一声不响,缓缓地伸缩着那两道八字形的肉为,谁也无法猜测这种动作究竟代表的是那种情感。
良久良久之后,他这才以雄鸭般的嗓音说道:“你们那个师父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白凤幽怨地道:“那么怎办呢?”
怪人的眼光在双凤的脸上来回地闪动了两次,然后沉思地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您呢?”
“等几天……我那个朋友还没有走,马上要陪他去一趟北京……藉此机会也好顺便打听打听你们那个师父的行踪,早日……咳,也省得你们两个食不甘味。”
怪人说着,突然掉脸向窗外望去。